女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我气短，“没，没什么。”
黄明昊收了我的紫藤后，仿佛陷入沉思，好半晌都没有再发话，我也陪着沉默了一阵子，这样正襟危坐很耗力气的，我的身子忍不住慢慢缩下去，他掐在我脖子上的双手顺势滑到肩膀上。
偏偏又把凤凰晃回神来，他摸索着那双骨节分明的双手慢慢移回到我的项上，把我提溜着又坐直了。
“当初你为何，为何，”凤凰欲语还休，眼神更给人一种紧崩感。
“当初我怎么啦？”
“当初你如何逃下天界的？”
黄明昊的问题如此简单，却问得如此期期艾艾，倒让我惊疑不走，难不成他想通过这件事来试探域界的虚实，这可马虎不得:“噢，说起这件事，还得多谢流尘君与月如仙人的帮忙，尤其是月如仙人，平日里看起来只会穿针引钱，没想到道行如此高深，他的情丝缱绻大法把域界都瞒过了，否则光流尘一人之力，我们是没办法全身而退的。”
真真奇怪，月下仙人素来是个大嘴巴，怎么没跟黄明昊提起这件事？
或许月如仙人怕凤凰被牵连其中，故而一点口风都不露也未可知。
黄明昊一听到流尘君这个名字，便脸色不快地哼了一声，含糊吐出两个字“你们”然后又问我，“逃下天界后，你，你藏身何处？”
“也没藏身何处，就是云游......”我正随口答道，黄明昊眼皮轻撩瞅我一眼，我立觉背上寒毛惊起，很没骨气不打自招了，“我一直藏在空境里。”
“空境？”他眯着眼，示意我说下去。反正一出空境，就再也不能回去了。
说与他听又有何妨。
于是我把空境的故事就与他说了一遍。
那是用我爹爹临死前的灵力给造出的一个幻镜，比水境的结界更高，一入空境，六界之中便无人可察觉不到我的气息了。
黄明昊听完后，脸色沉沉地看了我一会儿，又问道，“那空境现在何处？”
“我一出结界，它自消失了。”黄明昊听我说完后，脸色似乎开朗了些。
他这只傻鸟向来喜怒无常，不能按常理推断。我只能把他的这种情绪归咎于，他起初听闻有人居然可以布下他破不了的结界，大大伤了他战神的面子，现在知道那个结界消失了，他备受捶打的自尊心也得到一种安抚。
黄明昊又追问我，“你既已躲了百年，为什么还要出现？”
我说，“在里头呆太久了，出来透透气。”
黄明昊转眼又怒了，“你倒真关心流尘。为了他，连自己的小命都不顾。”
我窘，“也不全是为了他。”我真没有那么大义。
黄明昊闻言，讳莫如深瞅我一眼，又把头掉开去，仿佛叹了一口气。
有时一眼，就够惊心动魄总觉得有什么呼之欲出。
也许，也许就要下油锅了，才被一眼就吓得心脏**？
“没出息。” 黄明昊见状，不明所以轻骂一句，敛神定气:“你究竟练了什么歪门邪道的法术？”
这事大了，据实以告绝不可能，随便扯谎难圆其说，为了不失去作为果子精的尊严，连忙格外澄清自己:“我可是正正经经修练的果子精，肯定不会专门去学那些歪门邪道难登大雅之堂的法术。“
“那你……”黄明昊嘴角一掀，视线又落到我满头的白发上，踌躇着，似乎不知道如何措词。
我心一动，捋着一缕白发问他:“我这一头云鬓可好看？“
黄明昊眼神幽深，声音暗哑，“难看！”
“噢。”气馁，果然难看。
趁我伤感，黄明昊继续打击我，“横竖不过是一片花，这头发白的黑的有什么打紧的？
显了真身还不都一样？”
他说的好有道理，让我无可辩驳。
可恶的黄明昊，他的真身乃是一只凤凰，不但有头有脸有形有款，往天上一飞，金灿灿耀人眼目，我的真身不过是一片花，一入人群泯然众人，没有一双火眼睛睛还真是找不着。可他有必要这样寒碜我的真身吗？
这是什么仇什么怨啊？
我兀自腹诽的起劲，忽觉脖子又是一紧，连忙识趣地瞧向他，这又是何意？
黄明昊简约地，“嗯？”
他如此惜字如金，害我梗着脖子想了半天才想起来，“我这一头白发啊，我也说不清，当初为了逃下天界，我速练了飞云术，练的时候发现头发有点变灰了，也没多想，真正一夜白头的是在忘川，跳下去后就白了。”
然后我又给黄明昊编排了半天，我是怎么练得飞云术，练到几周天的时候发现头发变灰了，跳下忘川时我又碰到什么事情，为何一夜由灰变白等等等等。
黄明昊他聪明好学，过目不忘，絮叨问题来真是角度怪异，层出不穷，可怜我搜肠刮肚，词穷墨尽，还是难以自圆其说。
魔界最近是不是没事可做啊，身为魔尊的他咋那么闲，问来问去不外乎就那几个问题，从各种角度反反复复问了老半天，我差点从第一根白发开始说起，说到第三万三千根白发为止，解释得我唇干舌燥，他大人还没有满意。
到后来迟钝黄明昊也看出来了，一问三不知不是我的错，从我这里强求答案就是他的错了。
于是那厮不知怎么突然气起来，煞白的脸色待要怫然大怒，最终又不能怎样的模样，他胸口起伏不定地兀自站了一会儿，忽然狠狠一拍案头，砰的一声竟把案头拍落一角，然后广袖一挥，拂袖而去。
我叹了一口气，这鸟儿当了魔尊后越发狂妄自大了，一点礼术都不讲，白让我做了这么久的民意调查，连个点评也没有，更别提言谢了。
黄明昊出去以后，随即进来两个小妖，端来一张食案，摆放到右边的窗下。
我顺便扫了一眼，好嘛，青菜豆腐胡萝卜，应有尽有，让我自己罗列都没那么齐整，但是没有一样是我喜欢吃的。
我问那两位小妖，“这是给我吃的吗？”
看时辰应该是用晚膳的时候。
不料那两位小妖根本不搭理我，鸦雀无声摆好碗筷后，又低着头退了出去。
期间谁也没有赏脸看我一眼，我问他们话的时候，甚至连眼皮子都没有动一下。
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连下界小妖也染上黄明昊孤高的臭毛病了。
若是我有骨气，必定一口也不吃。
不过我有骨气，我的肚子却没有骨子，此刻正咕咕叫着。
也罢，我不过是阶下囚，又不是座上宾，自然是有什么吃什么，不能耍什么脾气。
想通了，我便勉强吃了起来。
没想到，这一桌菜品样式虽简单，却极美味。那盘青菜炒豆腐，豆腐嫩得入口即化，青菜香脆的卡卡卡地响，除了因为老胡的关系，没吃胡萝卜外，其他菜式一律吃了不少。
吃过以后，那两个小妖就像掐了点一样进来了，看到桌上四大皆空的盘子，脸上皆露惊异之色，想必被我敢于吃断头饭的勇气给惊呆了。
但是惊讶归惊讶，依旧像两个闷葫芦，一声不吭低着头把食案撤了出去。
以前就听月仙说过，无论在操练军队方面，还是在整肃内务方面，凤凰都治下甚严，管理有方。
如今看来所言甚是。
我太愚笨，直到现在才明白，当初全凭着黄明昊的纵容，我在栖梧宫那些年才能快活做自己，当时只道是寻常的事，如今却失去这种福份了。
吃过晚饭后，也不见黄明昊的踪影，整个偏殿只剩下我一个人，我便想步出门外查探情况，发现这间寝殿的门口同样设有结果。
既然被黄明昊抓了来，我也没指望能逃出去，倒也不意外。
我就地观察了一下，发现我的牢房是一间被扩建重修的寝殿，寝殿面积宽敞，前后共有两间，我所在的那间是里间，置有一件屏风，一方卧榻，一壁衣橱，一套案几，西面墙上挂着一把古琴，南面墙上悬着一副字画，窗外一轮明月，月下一帘清风，这里间铺设的极为清致，相形之下，外间的陈设算是比较简陋，只有一张拨步床，一条书案，兼之一张交椅，便没有其他多余的摆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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