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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正廷(古篇五十四)

陌上——九世情缘

我见到先生取血救我,下意识的挣扎起来,但他比我更快的在我身上下了个禁制,神情分明是温柔的,不容置疑的动作却是很坚定。

蕴含着强大灵力的血液流进我的身体,带动那枯竭的识海和全身的细胞都开始颤抖鲜活起来,这是他第二次不惜舍命救我,谁欠谁更多,怕是再也说不清了。

待他终于愿意解开我身上的禁制,我第一时间便是掀开他总是整齐的衣领,清晰可见那条银线蜿蜒而上,在脖子上清晰可见,心头犹如被巨石压顶,紧的让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我总觉得你知道许多事情,以前,我想等你亲口告诉我。”

先生忽然说道,他侧着头,干净的脸上笑意清浅,“现在我又觉得不重要了,只要你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先生总说我喜欢做傻事,你自己又何尝不是?”我有些气急的问。

他摇了摇头,很是认真,“你,不是傻事。”

不是傻事,是心事,朱正廷心中道。

只是眼下显然不是风花雪月,谈情说爱的好时候,凭着妖族敏锐的感知,那些**纵着源源不断逼近的兽潮,很快就要到了。

我虽得先生搭救,但伤势仍算不得完全痊愈,先生损耗精血,如今银线逼近百会,情况对我们相当不利,我将灵蝶放出去把风,再对着周陵下了个简单的防御阵,原本在陵墓四周墙上缠绕的藤蔓疯长,将巨大的石门封的严严实实。

“最多再有两日,他们就会到这。”他们,除了那些魔族,我想不到第二队人马能千里迢迢追杀我们至此。

先生气定神闲的点了点头,我见他依旧老神在在的样子,急得在他身边不停的打转,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握住了我的手腕,无声的制止了我的行为。

“曦瑶,你晃得我眼晕的紧。”

“先生!你不是跟着黄纸伞的剑意才来到周陵的吗?那道剑意呢?”我突然想到这个问题,急忙追问。

“在我们到周陵时便消失了、”

朱正廷拉着小姑娘坐下,安抚的摸了摸她的脑袋,如若黄纸伞真能与剑池呼应,依照他的猜测,剑池是不会移动的,在他们到达周陵之前,那道剑意一直清晰的存在着,现在反倒消失了,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他被人隐藏了起来,为了不被人发现。

能做到这种事的,自然只有这座园子的主人陈独夫。

“我可不想成这个怪老头的陪葬品!”

因为靠的近,使得顺手,我便在那巨大的黑曜石棺木上拍了一下,谁知地面忽然就开始颤抖起来,连带着石壁上镶嵌的那些不计其数的夜明珠,我都怕它们会像下雨般落下,灰尘弥漫中,一阵沉重刺耳的摩擦声响起,那黑曜石棺竟然被我拍动了?

我什么时候力气这么大了?

错愕的看向先生,才发现他手中拿了根十分眼熟的黑木棍,平平无奇,但却是它,正和某处的一块黑木呼应,从而打开了这座石棺。

“这不是魂枢吗?”我喃喃道,“没想到遗失了多年,竟然是被陈独夫捡了去。”

“魂枢?”先生面带不解。

“嗯,魂枢与魂木乃是一对法器,能够号令一般的妖兽,是我妖族仿制诉灵打造之物,不过多年前就已经遗失了,如果我猜的没错,另一半应该是在魔族的手里,他们方能命令日不落草原中那些妖兽追杀我们。

如今魂枢感到魂木的接近,法器之间产生的共鸣打开了这座石馆。”

我解释道。

“可是此物非比寻常,陈独夫又怎会轻易将它交给旁人?”

“带着魂木前来的,应该和周独夫是老熟人了。”我沉着目光,看向那禁闭的石门,仿佛在看百里之外的兽潮,和站在前方一身黑衣的人,黑雨。

朱正廷揉了揉小姑娘的头顶,眼中衔着笑意,轻声问:“怕吗?”

我将 一直手搭在那敞开的石棺上,它像一只沉睡的黑色巨龙向我们张开了深渊巨口,石棺表面平滑光泽,内里无光,整座棺身完好不见裂口,分明是由同一块巨大的黑曜石所打造,真搞不懂周独夫这家伙,去哪里收集这么多稀罕的东西,我莫名想起了戏园子里总说的那些打家劫舍的土匪,也喜欢干这些个强取豪夺的勾搭,不同的,或许陈独夫在抢人家东西前,心情好会讲一讲道理。

总而言之,这是一座巨大的石棺,光这棺就占据了这大殿的三分之一,因为石门的再次封闭,漆黑的大殿被耀眼的光线所照亮,这光线就来自石棺之中堆积如山的珠宝,竟将满室的勾勾角角都照的干净,可见数量之庞大,其中稀世珍宝不计其数,甚至有些蒙尘的神兵利器,夹杂 在一堆珠宝之中,它们的主人,也曾经是这片大陆上强大的修士,但都逐一被陈独夫所打败。

令我惊讶的,自然不是这棺中的珠宝,在北新桥的地宫底下,有只龙成日睡在金山银海之中,对于这样的场面,我已经鲜有感慨之情,我们到周园,访的是陈独夫的遗迹,找的是周独夫的遗物,自然最想见的莫过于周独夫的遗容。

不仅仅是我们,甚至是周园外的圣后娘娘,我的父母程帝夫妇,教宗大人,这片大陆不计其数的能人异士,还有虎视眈眈的魔族,有无数双眼睛都在注视着周园。

人们迫切希望知道任何一丁点关于陈独夫的消息,这位曾经星空下的最强者,他是否真的就安静的躺在这周园中,这日不落草原深处的周陵,这面前的石棺里,如果他在,那么我和先生,就会成为这片大陆第一个有幸得瞻其遗容之人,如果,他不在……

我回过头,先生就站在不远的地方,也向我看来,眼神似在询问,我看着他,心中震惊不已,最后摇了摇头。

陈独夫不在周陵,他甚至有可能还活着,在这片大陆的某个角落,那么日不落草原,这守护在周陵之外的兽潮,它们的使命,其实并不是保护周陵不被人打扰,而是守护着一个足以震惊世人的秘密不会公之于众。

“没想到,陈独夫前辈或许还活着……”

先生走到我身旁,我看他,虽然语气颇为感慨,但面上却没什么惊讶的表情,我忍不住问:“先生看起来,并不是很惊讶?”

朱正廷沉吟 道:“是惊讶的,不过若是我们想不出方法对付黑袍,不久后要死的就是我们了,两相比较,就不如何惊讶了。”

一言毕,曦瑶很是赞同的点点头,她忽然双手撑在石棺边缘,轻轻挑起就坐到这石棺边上,指着棺中被珠宝掩盖下那透明的镜面,那里头,还藏有一个小世界,“那不如我们就到这小世界里一探究竟!”

朱正廷没来得及拉着她,就见她像一只灵活的小鹿跃入棺中,白光之后,她已经通过了那个小世界。

“唉……”朱正廷有些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跟着跳入棺中。

这陈独夫的小世界里,是一片混沌初开的形态,除了周围环绕的石碑,不见他物。先生于我之后进来,见我无恙松了口气,我拉着他去看一块石碑,那上头横七竖八的线条和天书陵中的天书碑有异曲同工之妙,看的我云里雾里,偏生先生竟偏过头来,就问道:“看懂了吗?”

我竖着根手指,打着哈哈:“看懂了看懂了先生。”

没曾想先生不依不耐,他点了下头,继续问道:“那这碑上所写,是何内容?”

我支支吾吾也答不上来,就被先生曲起的手指敲了一下脑门,“还说看懂了。”

我吐吐舌头,想着赶紧转移话题,马上指着石碑求学,“那先生说这石碑上写了什么?”

“两断刀法。”先生平静又坚定的回答。

两断刀,在这片大陆上应该所有修炼之人都听过的名字,因为它的主人,曾用它所向披靡,战无不胜,一人一刀打遍天下无敌手,那人便是周独夫。

陈独夫所使的两断刀,其势狠绝,其力霸道,刀法出神入化,至今无人能破解,只是这把刀,从周独夫死后,就不知所踪,世人都认为,它一定藏在周园里,随着陈独夫一起被埋葬,但今日我同先生都认为,陈独夫很有可能还活着,那两断刀自然就不可能还在周园。

有刀,自然就会有刀法,周园,是陈独夫为自己修葺的墓园,他怕自己死后,自己的独门绝技就此被世人遗忘,所以又将两断刀法留在了石棺的小世界之中,没想到,机缘巧合之下,竟是我和先生发现了这绝世的刀法。

“看来这两日,我们有事可做了。”先生轻笑。

虽然我无法参悟两断刀法,但死记硬背还是没问题的,先生从左开始,我则从右边往左看,开始仔细阅读记忆石碑上的内容。

石碑上的内容在我顺利全部记忆下来后就一点点消失不见,最后连石碑也没了,我惊讶的看了眼先生,发现他那边也是这样的情况,只不过他的速度显然比我快多了,我才看完一座石碑,他已经走到第五座碑前。

小世界中不分昼夜,凭着我设在周陵外的屏障所传来的波动推算黑袍几人的移动来判断时间推移,两天如期而至,在这天我们也成功看完最后一座碑文,两断刀一百零八式,先生读了六十四座碑,我读了四十四座,为了方便他阅读,我就在他身上下了个读心咒,让我脑海中记忆的碑文能够很好的传递到他那里。

砰——

巨大的轰鸣声从外头传来,是我设在周陵外的屏障被破解,黑雨凭着魂木的指引来到周陵,也不知这棺中的小世界能支撑多久。

“我去应付他们 !”我开口,就被先生的眼神给唬住,差点忘了现在我和他心意相通,心里想的什么都逃不过他的脑子。

先生不让出去,那只能让外头的人进不来了。

妖族秘法中,记载着一个能将空间暂时隐藏的法术,使其完全融入周围的灵力所化之中,就是外头来了个从圣境界的圣人,也找不出被秘法隐藏的空间,倒不是这法术有多厉害,只因人妖魔三族修习的方式和体内能量的运转都截然不同,所以,就在这不同之处讨了个便宜,只不过这法术无法维持太长时间,因为……

这个理由着实荒唐,以至于我看到时都难以置信,那位妖神大人在写这法术时打了个瞌睡,没有完整的将其写下,甚至后来也没有将其修正就这样传给了后人,我对这位老祖宗高大伟岸的形象第一次产生质疑,就是在学这个法术的时候。

“时有织女,雾锁千秋。”

复杂的结印在手中不断变换,灵光像不知何时滋生的迷雾,一点点覆盖在小世界的上空,像一张无形张开的网,古老的咒语像一场神秘的祈祷,金色的灵光像丝线一般不断从纤细的十指间向上延伸,直到将小世界全部锁在丝线里,宛如一个偌大的金丝笼。

织网的少女因为使用灵力,脸上浮现着金色的兽纹,白虎神力在她体内渐渐觉醒,她将与那位供奉在妖族祖嗣神像上的神君越来越相似,只是当下,还无人知晓。

“我只在道藏中见过描述妖族秘法是如何神奇而伟大,亲眼所见才发现,世间难有辞藻形容这种神迹。”朱正廷说道。

曦瑶听见他的声音,睁开眼来,金色的眸子像流动的沙,她微笑着,像很久很久以前会迷惑人心的红衣女妖,如果妖族的天性没有被封印,这比人族起源更早的神秘物种,应该会成为这世上最美丽的生物,它们是天地灵力所化,浑然天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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