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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平静下来之后,秦霄贤便将已轻如布偶的月婵抱起来坐在栏边,让她坐在自己腿上,将她好好搂入怀里。
明明是暧昧至极的一个姿势,此时竟也透出几分温情来。
两人如寻常夫妻一般,相依相偎,相互取暖,望着眼前淅淅沥沥的雨水,说着些体己话。
秦霄贤冷么?
月婵在他怀里仰起头来轻轻吻他的下巴,然后便是痴痴的笑。
月婵你抱紧些便暖和了。
秦霄贤心里越发打颤,谁能想到一向冷淡的月婵对他最深情的时刻,竟是两人都穷途末路,不得不妥协的时候。
这样的表情和周身的氛围实在令他忽视不了,充满了珍惜无奈和不舍。
望着她苍白的笑容,心窝子针戳一般隐隐作痛,只顺从本心,微微俯身在她额间极度虔诚的落下一吻,将人往自己怀中更紧了紧。
月婵旋儿哥,日子定了么?
话音刚落,月婵便感觉到搂着自己的人身子瞬间僵硬,看来是定好了。
月婵什么时候?
沉默半晌,秦霄贤低沉沙哑的声音自头顶传至耳畔。
秦霄贤下月初三。
月婵初三么…是个好日子,宜嫁娶…到也快,这就没几日了…
听着她故作轻松的话语里带着落寞,秦霄贤只觉得自己的心被一寸一寸的撕扯着,疼入五脏,深入六腑。
秦霄贤月儿…对不起…没能娶你…
月婵傻子,明明是我不愿嫁你…
温热的泪珠滴落在她的脖颈,月婵眼里的笑意越发淡然与满足,打趣着抬手替他拭泪,一举一动透着无尽的温柔。
每一眼,都像是在做最后的告别。
月婵听闻季小姐温柔娴淑,秀外慧中,娶了妻,我的少年郎也成大人了,便要懂事,早点回家,不可再任性…
月婵一手覆在少年左手上,与他十指相扣,一手摩挲着他的脸颊,擦着那擦不净的泪水,似是要将这人刻在心上一般。
月婵那日我便不去了,大婚礼仪繁琐,你…要好好的…
少年俯身,将她细致的交代含入口中,这一次两人吻的毫无章法,唇齿相依,大有抵死缠绵的意味。
秦霄贤好…
撤开被他吻出血色的唇瓣,秦霄贤终是应了她。
月婵日后,要照顾好自己…别总与师兄弟打架…
秦霄贤好…
月婵上台前记得含两粒龙角散,护着嗓子…
秦霄贤好…
月婵官场里净是些尔虞我诈,性子要收着些,多留点心思,别什么都写在脸上…
秦霄贤好…
月婵注意保暖,不能总要风度…
……
一个个字,一句句话,每一声叮嘱都透着眷恋,似是要将所有她不能再参与的生活都交代清楚。
而心情不好便不愿说话的秦小公子,竟也耐着性子一句句应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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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初洒,床上的秦夫人翻了个身,一眼瞧见帘帐外面隐隐约约的影子,被惊地猛的坐起。
任何人谁?
秦霄贤母亲,是我。
秦霄贤的声音透着沙哑,说话间竟是恭恭敬敬磕了个头,清脆的额头与地板相碰的声响,在这寂静的早晨尤其清晰。
任何人旋儿…你为何在此处?你跟那个女人的事,想都不要想,跪也没用!
秦夫人稳了稳心神,向后斜靠在枕上,往日威严重现。
秦霄贤母亲,儿子不是来求您成全的。
秦霄贤儿子是来认错的,我知错了,我什么都听你的,您要我如何,我便如何,只求母亲,放过月婵,莫要再折磨她,她的身子真的要承受不住了…
说话间又是一个响头嗑下,声音里的无望让人无法忽视。
秦夫人眸光微闪,却什么都没说,只隔着幔帐点了点头。
任何人既知错,便回去好好准备做你的新郎官,只要不再与她纠缠,安生娶了灵汐,好好学着打理铺子,月婵自然能长命百岁的。
满月楼都是她的,月婵的身子状况如何,她自是了如指掌,只一瞬,她便明白了儿子话语间的意味。
秦霄贤是,多谢母亲。
秦霄贤躬身告辞,费力挣扎着起来,一瘸一拐的出了主屋的门。
秦夫人挑开帘子瞧着自家儿子萧条的背影,二十出头的年纪,竟一夜白头。
密密麻麻的白发从浓密的黑发中窜出来,黑白相间,对比之明显,实在令人难以忽视。
惊讶地捂住了嘴,眼里也翻涌出许多心疼的泪光。
任何人夫人,少爷跪了一整夜。
秦夫人点了点头,未曾说话。
傻儿子啊,能让月婵郁结于心的,只有你一个人啊,你的母亲纵使本领通天,也并无这般能耐啊。
她都无需出手,月婵就已经垮了,情之一字,当真害人不浅啊。
可她若能让你乖乖听话,也算是有些用处,只要她有这个福气能好起来,便饶她一条命吧,日后拿来控制你也好啊。
儿子,母亲都是为了你好,你千万莫要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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