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霄贤：月洒青棠

·

月婵倚窗而坐，在茶楼上望着楼下的人来人往，也望着对面还不太热闹的满月楼。

他那么喜欢来这家茶楼，原是因为这个位置，正好可以透过窗户，隐约瞧见她的书桌。

若是她在那里写字作画，他便能看见她了。

抿唇垂眸掩下神色，刚端起桌上冒着袅袅热气的茶盏，包间的门便被推开，一位满身贵气的夫人被丫鬟搀着进了门。

任何人月婵姑娘久等，近日身子不爽，来的迟了些。

来人不顾月婵正起身对着她微微躬身屈膝行礼，直接把她那句问候给堵在了口中，强势与下马威的意味不言而喻。

月婵夫人，是月婵来早了。

秦夫人先上上下下将月婵打量了个遍，眼里闪过几分不屑，却又很快被一丝意味不明的暗光给掩去。

任何人月婵姑娘这么客气作甚？听说要见月婵姑娘一面可不容易呢，我这还是沾了我儿子的光…快坐下吧！

明抬暗讽，这是说她卖的贵，月婵早就料到，所以不动声色，和她一道坐下。

本该永无交集的两个人坐在一块儿品茗，气氛不免怪异，可月婵有意避着她的锋芒，几次提起侮辱的话，都未曾接茬，旁的人瞧着到还算融洽。

任何人我竟不知旋儿何时爱上喝茶，在这茶楼还有个包间儿，今日来了才知晓，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说是来品茗的，可谁都未曾尝过一口，秦夫人端着茶盏却只摩挲边沿，淡淡望着仪态端庄，大方懂礼的月婵。

倒也不全是只有那张脸，确有令自家那傻小子动心的资本，若要是出身在个好人家，抬了她进门做偏房倒也未尝不可。

可惜了，是个青楼出身的妓女。

既然大家都心知肚明，她也是个通透的，秦夫人也不想再藏着掖着。

任何人旋儿把名下所有的店铺都卖出去了，你可知晓？

月婵原本平静如水的面容此时终是有了松动，桌下的手微微攥紧了手里的帕子，丝质的布料几乎要被她撕烂。

月婵我，月婵不知。

秦夫人倒也不多加怀疑，只认同般点了点头。

任何人他是不会告诉你。

任何人他在你身上花的钱，足以买下整个满月楼和你们所有人。

任何人我听说，是你不愿？

因着这几日的亲近，秦霄贤到还真跟她说了不少知心体己的话，如若不然，她也不会想着来见见这位月婵姑娘究竟何方神圣。

月婵是，我身份低微…

任何人可他也还是在你身上花了这么多钱，你若真的懂事，就不该一边拒绝，一边由着他。

月婵身子轻颤，牙齿错开之间，竟咬破了嘴里的嫩肉，疼痛与血腥味同时蔓延开来。

她何尝知道她不该如此，反而越发帮着红玉套走了秦霄贤更多的钱，可那颗心实在太过炽热温暖，她每回都不忍心。

任何人若不是满月楼已有东家，他便打算买了满月楼改为茶馆…只为让你安心与他成亲，只是我们秦家世代清白，在这京城也是有头有脸的，是绝不可能娶一个风尘女子的。

任何人哪怕是曾经，哪怕只是通房，都不可能。

秦夫人的每一个字都打在她心上，月婵觉得心口处刀剜般的疼比嘴里疼上千百倍，口中的血腥味越发浓郁，倒像是从胸口涌上来的。

她想开口多说些什么，可就连张口都十分困难，只能紧紧抿了抿唇，缓缓答道。

月婵月婵，明白…

秦夫人愣了一瞬，没想到能这么顺利，终是掀开盖子微抿了一口茶，放下茶盏时脸上的笑意带了几分真心。

任何人你明白便好，我知晓你是个好孩子，也不怪旋儿情不自禁，可你若对他也有几分真心，便该让他彻底对你死心，若如不然，他还不知要为你做多少傻事，他如今已经是满京城的笑柄了…

月婵那便劳烦夫人替我劝劝李老爷，屈尊来我满月楼一次，我今夜不想再去李府了。

月婵攥紧帕子，咬牙将那一口的血腥味彻底咽了下去，说了一句看上去毫不相干的话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