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4）

兰陵王扯下一缕衣脚，遮住了空洞无物的瘆人的眼窝。身旁的人动了动，发出轻微的衣料摩擦的声音。“走吧……”是那个人刻意发出的沙哑的声音，他显然不想表明身份。兰陵王没有追问，他对这个无所谓。

兰陵王用耳朵听着沙子的声音，跟在那人身后。原本以为毫无方向的沙漠，却因为跟着那人，似乎清晰起来。就好像，有了眼睛。

走了许久，兰陵王明显的感到风凉了起来，天黑了。“这里……”那人难得的开口，“熟悉吗？”兰陵王伸手摸索了一阵，他感受到了断壁残垣，感受到了未干的血迹，感受到了深深的刀剑的痕迹。良久，他开口：“楼兰……”

这里，他带着五百骑与敌人决一死战，不知能否有人活着回去，带去重要的消息。这里，他亲眼看着国破家亡，血流成河。这里，他曾经多次回来，与寂静的天地吐露心声。曾经的楼兰……

那人弯下腰，在沙堆中翻找着什么，兰陵王听到沙子哗哗的响着，伴着金属的碰撞声。“给……”兰陵王触碰到了他的面具，冰凉刺骨。“……我……”兰陵王迟疑了，“兰陵王，死了……战死沙场……”那人的手抖了一下，面具却没有收回。

“兰陵王死了，曾经的杀神还在 ……”那人说，“乱世将至，不如与我一同去长安……”兰陵王顿了顿，手准确无误的抚上那人的头顶：“真高兴……元芳……你竟然会来……”他听出来了，是元芳，那个可爱的小个子。

元芳的运气不错，凭着一对大耳朵，准确的发现了兰陵王的位置。只是他有些担忧，担心兰陵王如此高傲的人，是否会随着他那双碧蓝色的眼睛一同逝去。还好，在魔种营地的几公里外，他看到了那个坚持向长城挪动的身影。

他没有报出自己的姓名，只是说自己是一个孤独的旅人。兰陵王的傲气，想必是不愿意让别人看到他悲惨的一面。他走到楼兰，想让他再留恋一下故乡，却不想一时激动，把他的面具找了出来。也许，在他的思想里，兰陵王永远是兰陵王，带着面具的将军。

“兰陵王……你是怎么认出我的？”元芳小声的问。兰陵王温柔的笑笑：“元芳的耳朵扑棱扑棱的动了，很可爱哦，狄仁杰肯定很喜欢吧…”

元芳一时无言，想不到兰陵王此时竟然有心情说笑。还有，为什么提耳朵？

兰陵王沉思了片刻，接过了面具。“你能带我直接回长安吗？”元芳一呆，脱口而出：“你不去长城？花木兰一定在等你！”随即便反应过来，低下头动着耳朵。兰陵王想起了曾经的诺言，自嘲一声，不再说话。

“你知道的，长城是必经之路……”元芳找着借口。兰陵王毫不留情的戳穿了他的话：“以我现在这副模样，你若不说，谁会认出我来？” 原来，他果然还是放不下吗？元芳低下头。

终是下定了决心，元芳站了起来，将面具重新埋入沙子。“我没有见到兰陵王，但捡到了一个逃出来的战俘。我准备和狄大人一起将他送到长安。”兰陵王笑了，补充道：“不是哦，我不去长安，等你们什么时候回长安了，我再与你们一起回去。”“……好！”元芳转了一圈，走向长城。

我是高肃，一个幽灵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