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饭局到一半，冉灵的手机响了。
是一段特殊、区别于其他人的铃声。
几乎是铃声响起的瞬间，众人便都挤眉弄眼地朝冉灵看了过来。
“乖崽？”冉灵朝众人比了比手指示意他们安静一下，然后才接起电话对那头温声道，“还没睡吗？”
电话另一边的少年轻轻“嗯”了一声，然后像是怕冉灵生气一样，抢先开口，“本来是要睡了，但姐姐不在，我睡不着。”
冉灵笑了一声，故意勾他：“那我要是一整晚都不回来，你岂不是要彻夜难眠？”
对面传来几声鱼尾拍打水面的声音，少年大概还坐在家里的泳池边上。听了冉灵的话，他没回她。
冉灵猜到他大概是害羞了，便也不在当着众人的面调戏他，转而道：“乖崽，姐姐马上就回来。”
说完，一直等到对面乖乖回了句“等你”，她才率先挂断了电话。
“哟——”
“乖崽~~~”
众人起哄起来。
冉灵笑笑，并不制止。
“什么时候带出来让我们看一眼你这次的宝贝弟弟啊，这次可藏得太深了啊——”
其中一个女生“啧啧”了几声。
冉灵拿起手包起身，笑得毫不矜持：“‘仙子’容颜，尔等不可窥见。”
“切——”
“重色轻友啊冉灵！”
朝众人摆了摆手包，冉灵走到门前，不忘说一句：“单我买过了，拜。”
2
本来也就是朋友间为了庆祝冉灵终于打倒她的小三继母而组的饭局，再加上他们几个几乎每天都见面，偶尔翘一次饭局并不算什么。
冉灵走得毫无负担。
其中有个一直默默等了冉灵好几年的男生，在冉灵走后，也跟着给冉灵发了条消息：【你认真的？】
冉灵降下车窗，给自己来了张自拍，顺手发给自己家的乖崽：【乖崽，姐姐马上回来。】
然后才看到那条莫名其妙的消息，顾及着朋友关系，冉灵给回了一条：【不然呢？】
那边再没回信了。
冉灵虽然平时花心，但从来不干脚踏两条船的事儿，在一起时就安安心心只对那一个人好，觉得没感觉了，就直接分手拜拜下一个。所以一般那种带有试探性的消息，冉灵要么不回，要么直接删除拉黑。
丝毫不拖泥带水。
“嗡嗡。”
“乖崽”回了消息，也是一张自拍。
深蓝色的鱼尾翘起来，上面还沾着不少水渍。而少年的上半身，则是完全赤裸的状态。他的肤色较一般人白上不少，哪怕有腹肌，也依旧带着一股奶白的味儿。
黑色的短卷发微微遮住眉眼，唇角是毫不掩饰的满足笑意。
“姐姐，我准备好了。”
那边又发来了消息。
冉灵笑了笑，猛地踩了一脚油门，她家的这只乖崽学坏了。
3
冉灵捡到这只人鱼少年，纯属意外。
当时她正被她那个小三继母算计着出了海，还差点儿被困在一座孤岛上。
要不是冉灵被风吹得半夜发起高烧、又恰好被他发现救了下来。他们压根儿不会有任何交集。
半梦半醒间发现自己被一个像冰块儿一样的生物抱着的时候，冉灵抗拒了一下。但对方力量不是一般的大，冉灵又实在难受得厉害，就又昏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岛上哪里还有别的生物存在过的痕迹。
冉灵差点儿以为自己烧得精神错乱了。
接着几天，冉灵每天都能在睡醒后收到一桶鲜活蹦跳的海鲜。
觉得吊诡之际，确定安全后冉灵便也没再饿着，直接架了火堆烤着吃。
结果显而易见，冉灵既不会处理海鲜、也没有调味料，自然极其难吃。
可难吃归难吃，烤鱼还是引来了一个新奇生物——那晚救了冉灵的人鱼少年。
注意到一双黑蓝异瞳的眼睛盯着自己时，冉灵吓了一跳。
后来也是这条人鱼实在太过乖巧，才让冉灵放下了戒心。
最后冉灵她爸找过来时，冉灵还拔了他的一片鳞片：“我会回来接你的。”
人鱼少年红着耳根“嗯”了一句，接着便一跃进了大海，再看不到他的影子。
“姐姐，”他腹下三寸的位置抵着她，“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冉灵挑眉。
接着便看到他深蓝色的鱼尾慢慢褪去鱼鳞、变成了一双修长有力的长腿。
朝她压了下来。
4
传说中的小美人鱼，为了能拥有双腿、像人类一样跟王子在一起，舍弃掉了自己美妙的声音。
而“乖崽”，他什么都没有舍弃。
“醒了？”
冉灵趴在他胸口用手指划圈圈，“怎么就突然有双腿了？”
“乖崽”伸过长腿压住冉灵的：“天生的。”
哦，他们这个神奇的物种可以变来变去。
小美人鱼一定后悔死了自己当初怎么就没有这种基因呢。
冉灵没有再追问，抱着“乖崽”深吸了一口气。
他的身上有股淡淡的海风味儿，并不太重，令人心旷神怡。
去洗澡的时候，冉灵泡了许久才出来。
她出来的时候，“乖崽”正拿着吹风机走过来，他的笑容一如既往的不谙世事。
5
冉灵向来不喜欢自己的另一半不够乖巧。
所以当她在自家公司楼下看见“乖崽”跟另一个男人差点儿打起来时，还很是诧异了一番。
“乖崽”平时乖乖巧巧，刚开始冉灵诱拐他时、他差点儿因为害怕整晚躲在游泳池里不肯出来，后来哪怕时间久了，也依然保持着会害羞的小习惯。
“……她怎么会喜欢你这种小屁孩。”
走得近了，冉灵才认出来，这好像是上次饭局结束给自己发消息问是不是认真的的那个男生。
不过他说什么？
她怎么会喜欢她家“乖崽”？
“她就是喜欢我。”“乖崽”反驳。他的黑色卷发凌乱得实在可以。
“乖崽。”冉灵出声叫他。
正在打架的两人适时停了下来。
“乖崽”受惊般地回过头，像是做错事被家长发现的小可怜一样，可怜兮兮地回望着冉灵。
冉灵觉得他现在的样子实在又滑稽又可爱，但目前的情况不允许她夸他一句“可爱”。
她面向拽住“乖崽”领口的那个男生，笑得很冷：“这是干嘛？”
那个男生见她突然来了，也立马停了手：“冉灵。”
“姐姐……”“乖崽”出声。
那个男生也立马不甘示弱：“冉灵，你别被这小子骗了，他压根儿不像他表面装出来的这么乖——”
“嗯。”冉灵淡淡应了一声。
“乖崽”没说话，只不过黑蓝的异瞳中蒙上一层水光。
就那么固执地盯着冉灵看，眼睛一眨不眨。像是在等待冉灵的宣判一样。
“他今天故意拿你的名义叫我到这儿，然后出言挑衅我，我没忍住——”
“哦，”冉灵听明白了，“所以是你先动手的。”
“不是——”那个男生还想说些什么，就被冉灵接下来的动作弄得卡了壳。
“疼吗？”冉灵按了按“乖崽”乌青的唇角。
“乖崽”“嘶”了一声：“疼。”
“该的，”冉灵无情道，但还是安抚他，“待会儿跟我上去，我给你处理一下。”
“嗯。”又是一声乖巧的回应。
“冉灵——”
最后冉灵带着“乖崽”走时，那个男生刚开口，就被冉灵一句话堵住，“医药费别忘了。”
6
一路带着“乖崽”进了公司上楼，冉灵始终保持着目不斜视。
“乖崽”也一直乖顺地跟着她。
但公司内部的各大群却都纷纷炸开了锅。
董事长千金这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带男人来吧，而且还是一个长相如此出挑的乖乖少年。
这简直是爆炸新闻。
一上楼，冉灵便接到了自己那个种马父亲的电话。
电话一接通，便是一句劈头盖脸的：“胡闹！”
冉灵没管他，说了句“跟你学的”，便直接挂了线。
“乖崽”沉静地望着她不说话。
冉灵问他：“觉得我冷血？怕了？”
他摇摇头：“我喜欢姐姐，怎么样都喜欢。”
冉灵继续拉着他往自己的办公室走：“可姐姐只喜欢乖乖崽。”
他笑：“我就是姐姐的乖乖崽。”
7
晚上冉灵累极要睡过去时，“乖崽”突然伏在冉灵颈间问她：“姐姐知不知道小美人鱼的故事？”
冉灵模模糊糊“嗯”了句。
他咬了口冉灵的脖颈，调情似的：“心爱的人不喜欢小美人鱼的话，小美人鱼会死的。”
“唔。”冉灵压根儿没听清楚。
“姐姐别让我失望。”
他的利齿收了回去，恢复成了平时的样子。
【全文完】
啪。
浪花卷起。
啪。
浪花浸湿了女孩的黑色长裙。
像一尾被拍到岸上不知生死的枯鱼。
弗昂躲在一块礁石后看了许久，深蓝色的鱼尾一晃一晃。
一阵带着凉意的海风吹过来，发起高烧的女孩终于轻吟一声蜷缩成了一团。
不一会儿，那声轻吟渐渐发展成了低低的哭声。
如同失去母亲庇佑的脆弱猫崽子。
弗昂黑蓝的异瞳紧紧盯着那里的一举一动。
这是他的十七岁生日。
海里那本会说话的书告诉他，今天他会遇到一生的挚爱——尽管，他的挚爱会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类女孩。
夜幕逐渐降临。
弗昂也知道不能再继续等下去了。
再等下去，这个人类女孩可能要发高烧而死。
于是在盯着自己掩在海面下亮晶晶的鱼尾看了半天后。
弗昂终于慢吞吞地上了岸。
慢慢地、慢慢地挪到了女孩身边。
人鱼的体液对人类具有治愈作用。
这一点曾经被那本书严厉告诉他，那本书说要是弗昂随意暴露了这一点将会害了他自己。
因为人类都是贪婪的。
包括他的这位挚爱。
弗昂将女孩轻轻揽进怀里，由于海水的温度太低，女孩不舒服地挣扎了一下。
被弗昂轻巧制住。
接着，弗昂垂下头去靠近那两瓣看起来因为高热而发白的唇。
触及的瞬间，弗昂的耳垂红了个透。
仔细盯着女孩表情看的黑蓝异瞳幽深似海。
良久，女孩的脸色终于好转。
弗昂轻轻咬了咬女孩的唇瓣，然后离开。
没入海底前，他又不放心似的，凑过去舔了舔她的脖颈。
意为，标记。
接下来的几天，弗昂没有再如那天一般靠近女孩。
因为怕她饿死，还亲自去捉了海鲜给她。
看她苦着脸摆弄着那些奇形怪状的木头，又把海鲜架上去烤。
最后吃得一脸幸福满足。
弗昂也开始好奇起来。
也许是好奇的目光太过强烈。
引来了女孩的侧目。
刚开始女孩还害怕他，一脸的戒备。
后来的几天居然也学会了逗他，比如听他乖乖学人类说话叫她一声“姐姐”、她就给他一串烤好的章鱼腿什么的；他乖乖让她摸摸头，则会收获烤海蛎……
弗昂喜欢上了这种生活。
他在海里没有别的朋友，就只有一本会说话的书陪着他。
这是第一次，与别人建立比较亲密的关系。
他于情感上很依赖冉灵——女孩的名字。
但冉灵是人类，她总得回归人类社会。
尽管弗昂再努力隐藏冉灵的踪迹，她的父亲还是找了过来。
冉灵走了。
抛弃了他。
还扯了他的一片鳞片。
还骗他说会回来接他。
他等了好久。
直到他的十七岁要结束，偶然被海底的漩涡卷进去九死一生、获得了可以将鱼尾变为人类的双腿并在两种状态中随意切换的特殊能力。
连书都告诉他，冉灵再次回来可能就是来取他的命。
与鳞片感应的鱼尾一阵发热。
他才知道。
她回来了。
书给弗昂讲了“小美人鱼”的故事。
“乖崽——”
她在叫他。
自然界里有许多专一至死的生物，人鱼也是其一。
那么，姐姐，是你先纠缠上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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