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买个美人做夫郎

柳相思推门而入，桌上昏暗的油灯发出暗橙色的光，一个瘦弱的影子缩成一团映在黄土墙上。

突遭变故，亲人处死，从京城到石头镇的颠沛流离，康笙最后的一点精神力终于耗尽了，支撑他的最后一点气力在柳相思逃似的出门后散尽，一头倒在了床上。

多日的折磨，让他即时昏睡间，也本能的将身体蜷缩成一团，像是没有安全感的婴孩，无奈又可怜的保护着自己。

放缓了脚步，柳相思熄了唯一的一点光亮，整个房间彻底投入黑暗中。

柜子里还有一床被子，那是柳相思的娘拖着病弱身子给她缝的，说是以后给她当做成亲的新礼被。

一直没舍得用，哪怕是三九寒冬，柳相思都收的好好的，现如今，扯了扯嘴角，从道理上讲自己成亲了，不算辜负了娘的一番心意。

床不大，好在康笙缩成一团，倒也不影响柳相思睡觉，两人盖着一床大红被，红被上歪歪扭扭的水鸭子，应该是鸳鸯，交颈相依。

柳相思原也是富足家的女儿，其母柳清茹写一手好字，平时做些字画，代写书信状纸，除了生活，还有不少富余。

其父不详，柳相思记事以来，就没见过父亲，母亲也不许她问，每次提起，轻则责骂，重时还要挨上几戒尺，久而久之，柳相思不敢再问。

四年前，柳清茹突发疾病，药吃了一副又一副，大夫请了一个又一个，就是不见强，日复一日的吐血，昏厥，不到三个月的时间，银子全部都花了干净，不得已，柳相思做主将石头镇的房屋卖了换钱，又给柳清茹拖了三个月的寿命，在中秋月圆的那夜，柳清茹还是没了气息。

从那以后，柳相思成了孤家寡人，毕竟年纪尚小，之前家里一直是柳清茹搭理，爱面子又什么都不懂，没少吃苦头，万幸在这乡下还有一处破院落脚，又有一些娘之前的朋友照看着，才勉强活了下来。

回忆过往点点滴滴被身边一声嘤咛打断，康笙窝成一团的身体微微颤抖，口中似有似无的声音如同刚出生的小猫一般，可怜至极。

“不怕，不怕，乖乖睡～”柳相思学着以前娘的样子，轻轻的拍着，口中安抚，好一会手下的身体才停止了颤抖，呼吸绵长，又安睡了去。

感受着身边的呼吸，柳相思生出了几分同病相怜的味道，都是世间苦命人。

柳相思昨夜睡的晚，清早还有些昏沉，偶然听见院子里的响动，先是慌张的睁开眼，几个呼吸才回了神，旁边是空的，大概是康笙吧，否则自己家着实没什么好被人惦记的，免了被偷的担心。

院子里，康笙正努力的把火点燃，从来没干过这种活，更不知道怎么把这木柴点燃，柳相思出来的时候，就看见一个瘦弱的身子半爬在火坑前，不停的向里面吹气，火没起来，但是浓烟滚滚，呛的那人不住的咳嗽。

哑然失笑，果然是小公子哥啊。

“我来吧，你拿的是湿木头，还没劈开，是点不燃的。”柳相思将人拉起，眼前出现的是花猫一样的小脸，一条条黑印交错，那乌七八黑的小脸中，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极为出挑。

“你先…擦擦脸去…”柳相思强忍着笑意，将火坑中的圆木头拉出来，又从棚子一侧取些劈好的柴搭在一起，火折子点了明条，没几下小火苗就越串越大。

擦过脸回来的康笙连脖子都红了，看着小小身影忙碌起来，有条不紊的向锅里加水，扔菜叶，默默在心里记着。

“我一会去卖菜，你跟我去还是在家歇一歇？”吃饭间柳相思还是询问一下。

“我…在家吧。”康笙还没适应，身上除了那一身脏兮兮的囚服，没一件换洗的衣裳，出门恐怕连着家主都被人嘲笑讽刺。

柳相思点点头，没想到这一层，只觉得可能小公子拉不下面子出去买菜，在家也好，自己快些去快些回，怎么也得想办法买点米，用吃菜汤，没油水，不顶饱。放以前自己一个人也无所谓了，现在毕竟择算有家室了，养家什么的还得靠自己。

柳相思拉上牛车，奔着十里地外的野猪沟去，那里是个小岔口，有些赶路的会在农家乐吃饭，所以看看杜大娘今天收不收她的菜。

小岔口就这么一家饭馆，路过的没得选，好吃不好吃都得吃，因此生意不错，柳相思老远就看见那院子中的桌位都满了，这个时辰，过路喝茶的居多，吃饭的少。

没看见杜大娘的身影，只她家的小胜在院里忙活着。

“阿思姐，你来了。”随着牛脖子上的铃铛声，小胜抬头笑眯眯的看着柳相思。

“杜大娘在么？我这新鲜的菜，今天便宜点，看留不留一些？”柳相思拉着牛车在侧边停下。

“娘，阿思姐问咱们留不留菜嘞。”小胜声音又甜又亮，冲着后面喊了两声。

“留啊…”闻声见人，杜大娘两手在围裙上抹了几下，黝黑的脸庞，一口明晃晃的大白牙晃人眼。

“今个来的这么早呢？”杜大娘算是柳相思的老主顾，一般实在没办法了，柳相思就拿东西来卖，冬天的野鸡野兔，夏天的青菜水果。

“我昨天在官贩那接了人回家。”柳相思莫名的有些害羞。

人精的杜大娘一听就明白，这是小丫头买了官贩的人，成家了。

“好事情，好事情啊，都十六的大姑娘了，早该成家了，咋没带过来让我瞧瞧呢？”杜大娘指挥着小胜卸菜，热情的问道。

“昨个回去的晚，京城的小公子，娇气了些。”柳相思将最后一颗菜卸下，害羞的低头回应。

“那能干活不？身体咋样？好生养么？”杜大娘一听京城的，脑子里就是那些娇滴滴的公子哥，看着吧是赏心悦目，就是不实用。

“挺好…挺好…”柳相思被问的越发不好回答。

“瞧你脸红的劲，挺满意啊…”说着暧昧的眨了眨眼睛。

柳相思哑口，只脸色越发的红了起来。

杜大娘掏出二十五个铜板，“菜钱，剩下的，是大娘恭喜你成家的，回头别忘了带过来给大娘瞅瞅啊。”

“太多了，这菜不值，不好拿这么多。”

“让你收着就收着，大娘的一点意思。”两人撕吧好一阵，柳相思才勉强的收进口袋。

“你等会先别走啊，顺路帮我给东村捎点东西。”

柳相思平时路过，也用牛车给捎东西，都是邻里乡亲，有时候白跑一趟，有时候能得一两个铜板或者是些吃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