戊

　　"太师父，我和师父还有温叔来看你们了。"成岭跪在秦怀章的墓前摆着果盘和酒器。温客行和周子舒还没跪下。叶白衣站在他们身后，顾湘和曹蔚宁在稍远的地方站着。

　　等到成岭的东西摆好了，周子舒拉着温客行跪了下来，张成岭跪在他师父另一边。

　　"师父，子舒来看您了，虽说平时经常来。今天来的人很多，阿湘那丫头和小曹来了，还有叶前辈，今天也来了。"周子舒说完便将一杯酒泼在地上。

　　"师父是我，我是阿衍。您老人家近来可好，师兄很照顾我，我......"温客行不擅于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这种掏心窝子的话，便没再说下去了，拿起一杯酒浇在了地上。

　　"太师父，我是成岭，我又来了。太师父，最近师父夸我的流云九宫步大有长进，可是叶前辈今天又说我走得像狗熊跳舞......昨天湘姐姐和曹大哥也来了，说想我们了便来看看我们..."张成岭一个人不紧不慢地说了很多。

　　等到祭拜完后，众人准备离开时，周子舒发现叶白衣还站在他师父的墓前没动，温客行扭头看周子舒的时候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

　　"他怎么......"温客行正准备问的时候被周子舒抓着胳膊离开。

　　"让叶前辈一个人待一会儿吧。"

　　叶白衣是第一次到秦怀章的墓前。只见他掀开他的衣摆跪了下去。

　　"秦怀章，你小子...好久不见...还是很谢谢你们当初这么护着容炫那臭小子......"叶白衣嘴巴厉害也只在怼人的时候厉害，其余的时候好像并没有这么厉害，他突然不知道要说什么了，沉默了好一会儿，他解下腰间配的酒壶拿起地上的酒杯给它倒上，然后将慢慢地酒淋在地上。

　　叶白衣仰头看天，长叹："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江湖在变，他这个快要成精的人活着总是差那么一滋味。身边的事物都在变，就他没变。昨晚喝酒的时候，温客行打趣他说他的白头发越来越多了，他心里觉得倒是好事。

　　其余人走了好一段路才发现叶白衣没跟在后边。

　　"师父，叶前辈呢?"

　　叶白衣赶上他们还不快?说曹操曹操到，叶白衣从天而降。

　　温客行感叹道:"老妖怪，你真的飞的很快，你就带着成岭飞吧。"

　　"滚。"

　　温客行用手肘拱了拱张成岭，拿扇子挡着在成岭耳边小声着说:“成岭，快缠着你叶前辈让他带着你飞。这样的话，今天可以赶到神医谷。”

　　"神医谷?"

　　"对，今天要带你师父..."温客行看着周子舒笑了出来，"见公婆。"

　　张成岭明白了，他望着不远处的师父点了点头。于是，张成岭深刻发挥温客行传授的"烈女怕缠郎"基本策略，开始围着叶白衣团团转。

　　"你这孩子总是跟着我干嘛，到你师父那儿去!"叶白衣边说边朝着周子舒那里一指。

　　张成岭恭恭敬敬地说：“叶前辈，只要您肯带我飞，我师父今天就能去神医谷见公婆了。”声音不大不小，周围几个人全都听得到。

　　温客行连忙一扇子敲过去，“你这孩子……”

　　周子舒：“……”

　　“啊呜”张成岭摸摸自己的头，“温叔，不是你说的吗……”

　　温客行连忙用扇子遮住自己的下半张脸只用了两只滴溜溜的眼睛看周子舒的眼色，只见周子舒走近自己然后伸手对着自己的胳膊狠狠捏了一把。

　　“啊呜”疼得温客行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龇牙咧嘴。

　　咱们亲爱的阿絮给亲爱的温客行翻了个巨大的白眼。

　　“温客行，你能不能少教点乱七八糟的!”

　　叶白衣歪嘴冷笑道:“呵，小蠢货的目的原来在此啊。”说完便揪着张成岭的衣领子飞走了。说干就干，还真是他叶白衣的风格。

　　"小蠢货，快跟上!"叶白衣中气十足的声音回响在山林之中。

　　温客行笑着收扇，上前搂住周子舒的腰也飞走了。留下曹蔚宁和阿湘两人。

　　"诶诶诶主人!主人!喂!"顾湘看见他们都走了有点着急。

　　"阿湘你别着急，我也可以带着你飞!"曹蔚宁嘴上说着不着急，面上却是有些慌张的样子。

　　顾湘用手指戳了戳他的头，嫌弃似的说:“你是不是傻啊，叶白衣和主人都是练成了六合心法的人，自然可以轻轻松松飞到神医谷，你带着我能一口气飞到四季山庄就很不错了，还带着我飞...”

　　曹女婿没想到被自己媳妇儿戳破事实，于是找补:“那也行，我们飞到四季山庄，然后骑马赶去神医谷!”话还没说完，小曹就抱起顾湘飞了起来。

　　此时，张成岭觉得自己这样挂在天上飞很险，保不准在路上会被衣领勒死...虽说自己是多门派传承人，需要习得多门功夫。

　　"叶...叶前辈。"成岭仰头看着叶白衣。

　　叶白衣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笑死，根本没听见。

　　"叶前辈!!"成岭声音大了点，吓飞了刚才掠过的那棵树上的几只雀。

　　叶白衣听见动静，循声一望原来是自己手边上这小孩在喊自己，便低头。

　　"干什么?"

　　"前辈...您能不能揪着我的胳膊，别揪我的领子了。"

　　叶白衣只见这小子嘴一张一合，自己愣是一个字都没听清，他皱眉:“蠢小子，说什么呢你?”

　　张成岭暗自运了一下丹田的气，几乎是喊了出来:“我说!前辈!能不能揪着我的胳膊!放过我的衣领!前辈!我快喘不过气了!额咳咳额咳咳...”

　　这时，身后传来温客行的声音:“喂!老妖怪!”

　　温客行嗓门大，附近树上的鸟都扑腾翅膀飞走了。

　　叶白衣回头看:温客行搂着他相好的正在靠近自己。

　　"你能好好带着孩子飞吗?你是要勒死他吗!!!"温客行骂骂咧咧，随后又冲着成岭喊:“成岭!成岭!你还好吧?还好的话给你师父和师叔我挥挥手臂!”

　　周子舒听着温客行前几句说的还是人话，这最后"挥挥手臂"简直是无语了。

　　"温客行，你有病啊!"周子舒一个手肘就朝着温客行的腰过去了。打温客行，他从不手软。温客行被这样突然一戳吓得疼得一颤差点没保持好平衡，两人往旁边歪去，温客行立马稳住。

　　"阿絮，你干嘛打我?差点要掉下去。"

　　"我不管，温客行，你快点让叶白衣带着成岭好好飞。你看那孩子脸都红了，那像没事的样子吗?"

　　温客行一手搂着周子舒的腰一手抓住周子舒准备掐自己的手，安抚道:"好好好，阿絮，你看你相公不是正在交涉嘛，稍安勿躁稍安..."

　　"实在不行，我带着成岭飞。"

　　那岂不是坏了温客行想和阿絮在空中双飞的浪漫梦想?

　　温客行立马朝前方的叶白衣吼:“叶白衣!!!你赶紧带着成岭好好飞!老怪物，听见没!!!喂喂喂!老妖怪!”叶白衣实在被身后温客行吵得不行，便将手一松。

　　"啊啊啊啊啊啊啊"成岭虽说被揪着领子不舒服，但是被松领子似乎更可怕...

　　"成岭!"周子舒和温客行同时朝着下方喊着。

　　眨眼间，叶白衣出现在成岭的下方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叶白衣回头看着一脸惊恐的温周二人，抬了抬下巴:"这样总行了吧。"温客行加了速，和叶白衣并排飞着，只见他瞪着眼睛冲叶白衣挥了挥拳头:“老妖怪你等我落地的!”

　　周子舒问着自己徒弟:“成岭，你还好吧?”

　　张成岭心想为了圆师叔的梦，自己真是付出了太多，但是嘴上还是说:“师...师父，我...我我没事。”不过他刚才真觉得自己快死了。

　　张成岭和自己师父交谈的背景音是叶白衣与他温叔的口头掐架声...这一路上真是热闹。

　　就连骑马在下面赶路的阿湘和小曹都听见了什么。

　　"阿湘，我好像听见温兄的声音了。"小曹仰头看了一天。

　　顾湘在曹蔚宁的怀里仰起头对他说:"我好像也听见我主人的声音了,好像..还有叶白衣的声音..."

"温兄和叶前辈真是...一见如故啊..."

　　顾湘没念过什么书，只知道在那里点头。

　　她说:"痨病鬼周絮让我主人时刻动心，叶白衣让我主人时刻动嘴。"

　　话糙理不糙，阿湘总结的很精辟。

　　待到他俩赶到神医谷，成岭在这里等他们，可怜的成岭还没缓过来，小脸煞白眼圈被风吹的红了起来。两人下马后看见成岭脸色不咋好，曹女婿立刻问:“成岭，你怎么了?”

　　"不是吧成岭，你又掉金豆了?"　

　　"我...我没事。湘姐姐，曹大哥，咱们进去吧。"

　　温客行踏进神医谷的时候就觉得有一股莫名伤感的气息涌向自己。神医谷里毫无人迹，到处都是废墟。他靠着自己仅有的记忆摸索着回家的路，叶白衣和周子舒跟在他身后。

　　终于，那片熟悉的石子路出现在温客行眼前。石子路的尽头是一座农家小屋，竹子做的小屋。

　　那是温客行的家，那是甄衍的家。

　　穿过蝴蝶骨的长枪...血肉模糊...还有赵敬的威胁...虚弱卧榻的父亲...第一次与众鬼相见...避免不了，这些温客行都忘不了。周子舒察觉到温客行的眼神有些不对劲，于是上前去将手放在他肩膀上轻轻捏了捏。

　　"阿絮..."温客行的眼圈变得红红的。

　　"走吧，咱们进去看看。"周子舒拉起温客行的手朝竹屋里走去。

　　叶白衣没有立马跟上，他把长衣一挥，在这片石子路上跪了下去。

　　"久闻圣手甄氏夫妇，我叶白衣这一跪来得有些晚，还望两位见谅。"

　　其实在屋里的温周二人都看见了，温客行看见叶白衣下跪有些不可思议，愣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