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爷孙

荣熹堂里，碎瓷渣子迸了一地。顾家女儿齐刷刷地跪在地上，当然，除了阿玦。顾守恩指着阿玦，气得浑身颤抖。

“你个孽畜！是不是要诚心来亡我顾家的？”顾守恩咆哮道，“兴宁长公主是什么人？广安郡主是什么人？你居然敢和她们对上！你是真不知道天高地厚！倘若圣上震怒，我顾氏一门岂不是要被满门抄斩？”

阿玦傲然说道：“这本来就是兴宁长公主作怪。她才是始作俑者。她构陷我五妹不成，反而折了广安郡主，这件事就是走到圣上面前也是顾家有理。你怕什么？”

“胡扯！你以为圣上会跟你讲理么？”顾守恩眯了眯眼睛，“圣上顾念手足之情，只会怪我顾家家教不严，闺风不紧。你们这次是闯了大祸了。”

“我却不这么认为。”阿玦说道，“圣上登基数十年，早已不是当初那个需要各方势利扶持的少年天子。相反，他现在要平衡各方势利。这其中，外戚的势利最需要遏制。兴宁长公主倚仗皇威多年，做了不少欺男霸女之事。民间早就多有怨言。圣上的皇位要坐的稳当，恐怕还要整治皇权才行。”

顾守恩目光一聚。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个半路认的孙女。

他不得不承认，阿玦分析的与他内心深处所隐藏的意见，不谋而合。这是多少老谋深算潜藏在朝堂之上，风诡云谲之间最深沉的思谋，却在这深宅后院未及及笄的贝齿之间脱口而出。这让他又惊又疑又喜，看向阿玦的目光也有所不同。

想了想，他禀退众人，令顾家众女各自禁足思过，单留下了阿玦。

“依你说，现下该当如何？”顾守恩捻着为数不多的几根花白胡须问道。

阿玦说：“自然是给五妹治伤。”

顾守恩气得跳脚：“我问的是圣上！”

阿玦坏坏地一笑：“孙女如何敢揣摩圣意？”

顾守恩想给她一个嘴巴子，却又觉得这个孙女比自己更像一只老狐狸。

阿玦说：“一动不如一静。如果圣上要问罪，你只管把我推出去就好。”

“哼，你以为我顾家能脱得了关系？”顾守恩冷笑。

“想脱自然脱得了。你至今不是也不想认我这个孙女么？”阿玦淡淡说道，“其实我也不想承认顾家。”

顾守恩觉得自己的胡子跳了两跳，脸上倒笑了出来。阿玦觉得自己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这还是顾守恩第一次对着自己笑——阴险而又冷酷，带着不加掩饰的厌恶与某种不谋而合的欣慰。那不是一个祖辈看着孙辈该有的笑容，而是一种棋逢对手的笑。阿玦只觉大倒胃口，继而说道：“太师无须担心，我阿玦自然不会将整个顾家拖入泥潭。”

“此事若能善终，我便将你改回璎珞之名，记入族谱之中，甚至可以将你记在二房杜氏名下，那你的身份可就是嫡女了。我亦可将你母亲的牌位供奉在顾氏宗堂里。认她为我顾家人。”

阿玦冷笑道：“大可不必。若此间事情了结，我便走了。我阿娘自有好去处，可不稀罕你这高门大户的。”

“你阿娘……她的确是个奇女子。”顾守恩似乎想起某些往事，“你也十分像她，聪慧而执拗。不，你比她更淘气些。”

阿玦不觉心中一动。脱口问道：“那你究竟是为何不愿意她与我爹爹在一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