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房间

朋友旷课的第三天，我照旧带着作业去他家“探视”，这对于一个学生来说实在不算是什么有趣的差事。但是因为我们住在同一个小区而且只隔了两栋楼，所以我只好领命每天放学后去他家吃些冰棒雪糕。但是因为我们住在同一个小区而且只隔了两栋楼，所以我只好领命每天放学后去他家吃些冰棒雪糕，顺便告诉他该写哪些算数题，哪些单词。好在朋友的妈妈不常在家，在他家玩也并不拘束。

那是个热到蝉鸣都会马上蒸发在阳光里的严酷夏季，朋友的身体却一直缩在棉被里，像一条作茧自缚的蚕。我能在他探出头咬住冰棒拖入被窝的时候额头上的汗珠和红胀的脸颊。他当然很热，小小的房间里只有一个老式电风扇机械的摇着头。而他却拒绝离开自己的“茧”。

而我只是个好奇心远没有食欲来得旺盛的普通小孩，所以我只是问了他到底为什么不上学去，却得到了：

“会被红色房间追上”

这样的回答之后，就一知半解的点点头，继续掰开冰棒，把一半递到他的被窝旁，等着看他热气腾腾的出炉。

夏天日落得很晚，每天我完成任务从他家出来的时候基本还亮着天，所以我家里也没有什么异议，甚至还问我有没有把知识好好地传达。不过母亲还是会细心地问：

“你朋友得的到底是不是传染病啊？”

如果是水痘，我相信她会愿意让我少去几趟。我对朋友的病因也模棱两可，只是说：

“他说的红色的房间之类的，这是什么啊？”

母亲只是摇头，远处看报纸的父亲也只是嘟囔了句：

“噩梦吧？”

就没有了下文。

所以这件事到现在我还是有种是不是梦的错觉。但朋友失踪却是事实。他的失踪对我来说并没有突然的感觉，就像他在缓慢消失一样，我几乎见证了他向被窝越缩越里的全过程。

一周了，他还是不能去上学，像他的姿态像永不消退的暑热一样。我依旧带着作业去找他，不过已经接近暑假，家里说会带我去海洋馆，我对学校的一切事情都心不在焉。我坐在他闷热的房间里，连续几天都只跟他说海洋馆有多么好玩，然后吃掉他母亲准备的冰棒就走人，而他只是听着。

他在一个周五的晚上请求我在他家待到天黑，因为那天晚上他母亲会很晚回来，而他不想一个人面对黑暗…或者是红色，我答应了下来。

很快我就后悔了。

随着天色渐渐暗下来，朋友开始裹着被子发抖。

“明明昨天还在隔壁……”

他含糊不清地嘟囔着

天气预报说，今天是历史最高温，所以他绝不可能是因为冷而发抖。我去推他，我几乎能隔着被子感受到极高的温度。我大力的扯他的被子，却听见他疯狂的大喊：

“来了！来了！来了！来了！”

闷闷的，却没有隔断颤音。他怕得要命。我停下手，有颗汗珠流进眼睛里，疼的睁不开。低头猛揉的时候觉得这个房间温度高的惊人。移开手时，我看到了红色。

我眯起眼睛聚焦，发现是一个个老式椭圆形红色灯泡紧凑的从朋友的房间里长出来。密密麻麻，像雨后树根附近生长的小蘑菇，看得让人头皮发麻，热度就是这些灯泡散发的。

我想拉着朋友跑，却发现他完全把自己裹死在被子里，闷闷的喊着些疯话。

他每晚每晚都要面对这个吗？

心底本能催促这我：快跑快跑！再不走就完了！

我拔腿就跑。头也不回的狂奔。我似乎觉得有几颗红色灯泡在墙上跟着我，钨丝就是它们的眼睛。

我跑到楼下，大口呼吸新鲜空气，汗水打湿了我的衣服，大脑缺氧。我无意识地看向朋友的卧室的窗子，一个阴影挡住了窗框内满屏的红。是我的朋友，他对我做口型，似乎无法发出声音，很快我就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了，因为一颗鲜红炽热的灯泡，从他的嘴里生长出来。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回家的，因为又惊又累，我昏昏沉沉的睡着了。第二天我看向了朋友依旧空荡荡的座位，本来打算放学后去他家看看，却听见老师严肃地说他失踪了。

我被困在了一场噩梦当中，朋友从楼上俯视我做出口型的那一幕一直在我梦中重播，经历了快一个月的回放。之后，我终于读懂了他在说什么，他说：

“把灯泡涂红吧。”

那一整个暑假我都不出门，而开学后夏天过去，白昼变得很短，每天放学天基本已经黑下来。我不自觉看向小区里每一扇窗户，直到某一天我看到曾经朋友卧室的窗户鲜红一片。

我奔回家去，脸色惨白。可能口里念叨着红房间之类的话，父母听到后竟紧张起来。自那之后不到三天，我们就搬家了，我想问却不知从何问起。

如今这件事让我无比挂怀。春节某一天看到不远处人家挂着红色彩灯，突然想起这件事，便又去问了父母一回，这次他们还是不愿细讲。只是父亲为了打消我的追问，这在戒烟的他，叼着一根筷子深沉的抬起眼睛由上而下地望着我说到：

“咱们家搬走的那天晚上，隔壁人家临近你卧室的那扇窗户，是一片鲜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