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马来福

小顺子给他拉着也不止同吃同喝一两回了，笑嘻嘻道了谢，很是自在的坐下来，不过屁股没完全落座，先撸起袖子，给宁孤城满满打了碗梗米粥。

宁孤城接过去，放嘴边梭了一口，温度不烫刚好入嘴，用筷子夹了块艾馍馍慢慢的下：“那位秦都统送走了？”

小顺子边吃边说：“早就送回去了。不过......他似乎想带那马来福走，但马来福拒绝了。真个奇怪——林总管您说，这马来福是不是胆儿太肥了呀？堂堂秦都统——他都敢用那死人脸对着！更让人纳闷的是，这秦都统居然也不生气？最后，还是自个苦笑着走的——”

“总管您说，这秦都统，也太没脾气了吧？！还有那马来福，到底什么事，能让秦都统找他......”小顺子皱眉，耸耸肩：“可惜我不敢靠近，不知道他们具体说的什么。只能远远瞧见他们表情......”

宁孤城听着，嗤的一笑：“得了，吃自己的饭，管他人闲事呢！你也在宫里面呆这么久了，不清楚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吗？”

小顺子嘟嘟嘴：“小的也是想帮林总管您多探听点情报嘛......那位秦都统能无事登三宝殿？好歹您现在是总管，万一有什么事您不知道，那不就麻烦了么！”

“行了——吃都堵不住你的嘴！”宁孤城没好气把一块点心塞住他的嘴。小顺子叼着点心，委屈兮兮地咀嚼。宁孤城吃了会，先放下筷子。略想了想问：“马来福那名册呢？”他觉得小顺子说得也对：秦筝云牢牢抓住他的把柄，他也得想办法多探探对方的底。

“秦都统带走了。”

小顺子一抬眼，发现宁孤城眼怒瞪着他，更觉得委屈了：“林总管，您也知道他是堂堂禁军都统啊！查这个那个，本就是他分内事——别说本花名册了，他就算开口要咱西宫所有人的花名册，咱也得给他啊.....”

宁孤城冷哼一声，嫌弃地瞅他一眼。小顺子放下筷子，往宁孤城跟前凑了凑，嬉皮笑脸低声说：“不过，林总管，刘大总管那，还管着备用的——”

“行了，我知道了，”宁孤城扯块干净的手帕，擦擦嘴：“你知道外殿，还有小厨房这块，哪有比较轻松些的空缺吗？”

小顺子歪头细细想了一回：“花圃那边，上个月好像病没了个负责修剪的陈爷爷，听说还没补上人。”

宁孤城犹豫下，道：“明天把马来福调过去，补这个缺。那人的房间，也换给马来福。”

小顺子惊了惊，马上又醒悟过来：“也对，多好一个给堂堂都统大人人情的机会那！”翘起大拇指，嬉笑：“还是咱林总管英明！那，马来福倒夜香这个差事？......”

宁孤城白他一眼：“你看谁不顺眼，就安排谁吧！”

“小的明白了。”

小顺子这回是真笑得开心了。这小太监，也算是宫里难得一见的活泼人，活得也通透。跟了宁孤城，眼里心里，似乎就全是这一个直系上司。该说不该说的，他对外分得很清。所以宁孤城不介意在自己所辖范围内，给他些脸面。

让小顺子继续吃饭，宁孤城背着手慢慢踱到外殿，看看薛贵妃一干人等什么时候回来。这一等，等到了差不多亥时，一群人才簇拥着坐着辇车的薛贵妃姗姗归来。薛贵妃满是疲色，宁孤城见礼后便挥挥手让他自个休息，自己由宫女们服侍着，去梳洗就寝。

宁孤城扯了扯走在后面的刘德正，把今日的事悄悄给他说了一遍，刘德正皱着眉，带他来到西宫的小库房。这小库房是放薛贵妃觉得比较紧要的东西的，一边拿钥匙开了门，一边问：“那个秦都统，没说什么事儿找马来福吗？”

宁孤城道：“好像是帮他朋友找的。师父，小的总觉得，这里面有古怪啊？秦都统那些朋友，能认识一个小小宫监？还是最底层的杂役......”

刘德正示意他掌好灯，自己慢条斯理翻找一层层的案卷：“也没什么稀奇的。秦都统这个人即便咱家不熟，也知道他是极好交结朋友的。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再说了：连你这种浑身是秘的人都能进西宫，得了娘娘青眼，还有什么不可能的事。”

“......”

刘德正回身看了他一眼，把一卷册子塞到他怀里：“不过，你小子今儿总算聪明了一回，还知道送那秦都统顺水人情了。”

宁孤城跟着他出去，刘德正重新给库房落了锁，打着呵欠说：“拿去自个慢慢看罢——今夜你守内殿。咱家年纪大了，得多休息，比不上你们年轻人了哎——”

“是，师父......”

宁孤城无语地目送他——四十都不到的人好意思说自己年纪大。没办法，只好拿上册子，跟小顺子打声招呼，然后进到内殿。今夜负责寝宫值夜的宫女是琉璃、春妍，外围是阮子、贤子不太熟的两名内侍，宁孤城轻声和他们打过招呼，叮嘱两句，就出来走到外殿一间偏房。这偏房是供掌事太监晚上值夜用的，有软榻，有锦被，有茶水。掌事太监值夜可以休息，比全程不能睡觉的值夜宫女太监好得多，但也不能睡太死了。你得随时关注主子就寝情况，监控值夜太监宫女是否在摸鱼偷懒。

没出事则罢，一旦有事，连坐吃挂落。

好在宁孤城年轻，又是习武之人，熬熬夜没什么。把桌上的红烛挑亮，展开册子，就着浑黄的光线翻开。

这卷册子不止马来福一个人，登记有好几十个。宁孤城翻了七八页，才找到马来福名字。凝神细看，只见上面写着马来福的姓名，年龄，相貌特征，几年几月入宫，几年几月永和宫当差。曾近身侍奉过程妃，不过后来因为小公主一场风寒，差点人烧没了。皇帝震怒，那一次打死了好些个永和宫的宫女太监。马来福还算非常幸运的，恰巧他那晚不当值。不过也给一把撸到底，调至目前西宫当了个倒夜香的最底层杂役。

宁孤城看着心里叹了口气——这宫里 ，人的命都不叫命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