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晚宁死后/全文3k+
⊹踏仙君看见楚晚宁但没有人信他/有刀
————————————
夜深了。
墨微雨在巫山殿，巫山殿灯火辉煌，舞者看着阴晴不定的帝王，害怕之余仍旧卖力地去舞蹈，意图唤回这帝王哪怕一份神思，因为从方才到现在，踏仙君一直在闷头喝酒，没看她们一眼。
宫人窃窃私语，说墨微雨像变了个人。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似乎从那位宗师离开后就是如此。他们不知道楚宗师与墨微雨之间究竟有何纠葛，但宗师自那日身陨，陛下便好似被抽了全身气力，脾气无法暴躁，却又常常沉默。
有人说墨微雨与楚宗师向来不合，可茫茫世间，能与陛下相匹敌的独独宗师一人，如今没了对手，可惜、可惜！
也有人说，他们是师徒情深，墨微雨定是因为恩师离世备受打击，魔头能有这番感悟，着实可贵！
流言蜚语向来遮不住多久，墨微雨那样在死生之巅只手遮天的人又怎会不知底下人的议论。他冷笑，却没说这位宗师便是那红莲水榭的妃子。他想，楚晚宁……很讨厌这个身份吧。
他将楚晚宁的身体留下了，以自己的灵力维系着护尸身不改生前容貌。
他有点捉摸不透自己的做法，可有件事他明白的彻头彻尾——他受不了看不见楚晚宁。
师昧死了，他可以倾尽天下寻那禁术救他回来。
楚晚宁死了，他却像个孩童手足无措。
他难过，他又茫然。
他说不出为什么难过，他们本就是仇人，又有什么好难过的。可事实时，他怏怏不乐的，死生之巅处处残留楚晚宁的痕迹，他想去红莲水榭看看楚晚宁，又害怕看见楚晚宁。
那是个，与生前截然不同的，死气沉沉的楚晚宁。
*****
踏仙君攥着酒瓶坐在红莲水榭的亭子里。其实看看楚晚宁也没有那么艰难，墨微雨扯扯嘴角，酒鬼神思不清，远远看见楚晚宁躺在莲池中一动不动，愤愤然摔了酒瓶。控诉道，“楚晚宁，你怎么敢？你怎么敢就这样去死……”
“你当真是个一心为公的宗师啊。那群蝼蚁，那群人，他们值得你去死吗？你他妈……”
“……他妈就是一蠢货。”
“笨死了。”
他骂的好厉害，可那个人动也不动，照常说，楚晚宁是忍不住的。他那个坏脾气，指定得站起来瞪着眼睛指着他鼻子骂他“孽畜”，骂他“不懂尊师重道”。可他没动，面上没有一丝波澜，墨微雨一个人在那儿骂，骂的可笑又心酸。
就像一场戏，楚晚宁披了戏服堪堪与他唱了半场，正尽兴，楚晚宁悄不做声地退了场，于是偌大的舞台只剩墨微雨一人，唱着不那么完美的独角戏。他一回头，才惊觉只剩他一人，而那些故人，他们抱着臂在台下好整以暇地看他，看他像个小丑，舞得落魄不已。
他垂了脑袋，扯着嘴角笑，“你赢了。”他终于承认了，“楚晚宁，这次，你赢了。”
他撑着石桌站起来，跌跌撞撞的，今日喝的太多，眼前模糊一片，看什么都像在旋转。他看见红莲水榭那经久不谢的海棠抖抖枝叶，一大片花瓣纷纷扬扬地下落，海棠树下有个小小的衣冠冢，他立的，为楚妃……不，为师尊立的。
衣冠冢旁，站了一个人，那人穿了身白衣，挺拔的身姿立的笔直，正低头摩挲着石碑，长发束成马尾，腰间别了根柳藤，柳藤上还流转着金光。
真好看啊。
墨微雨想。
……等等？！
他倏地睁大眼睛，不敢相信了。眼前这个人……这个人……墨微雨有些激动，以至于身子都在微微颤抖，他的手更是不稳，眼睛眯起来，视线在那人身上聚焦。
他……他？！
“楚晚宁？！”踏仙君控制不住地叫了出来。声音里带了丝颤抖，盖不住他的激动，他确实是不敢相信的，这样鲜活的楚晚宁，回来了？
那人闻声转过来，不说话。
墨微雨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喝多了，急走了两步赶上去，匆匆就要拉他的手。离得近了，他细细看那个人，分明是楚晚宁的模样，却不像楚妃时的楚晚宁，他拧着眉，依旧不开口。
“……回来了？”他好久才沙哑着嗓子开口，“舍得回来了？”声音不稳，很嘶哑，也许太过意外，他品不清自己内心的感受，可是惊喜多过意外，激动生活怀疑，他不清醒，也不想清醒，贪恋地描摹楚晚宁的面容，想将他刻进记忆深处。
楚晚宁不语。他便伸出双臂去抱楚晚宁，楚晚宁眸中有一丝疑惑与茫然浮现，却还是回抱了墨微雨一下。仅仅是这样小的回应，墨微雨的心也意外地跳的越发的快。
是……他回来了吧。
墨微雨松开楚晚宁，絮絮叨叨与他讲他死后的事。语气很冲，每说一句就去牵牵楚晚宁的手，惴惴不安的，生怕他再消失。他说了很多，末了还要添一句，道:“你听清楚了吗？”
“你不要走啊，本座还没讲完。”
楚晚宁释然地点点头。踏仙君终于发现不对，蹙着眉问他为什么不说话。楚晚宁指指自己的嘴，摇了摇头。墨微雨以为是他身陨后的后遗症，也没多想，还沉浸在楚晚宁回来了的喜悦中。
他对于楚晚宁的情感，向来说不清道不明。他似乎恨他，可又舍不得他，他厌恶他的清高，又不自觉被他吸引。楚晚宁这个男人，太难揣摩。可如果他愿意回到自己身边，踏仙君想，那他就有的是方法留下他。
“本座今天喝了很多酒，不好喝，辣嗓子的很。你为什么喜欢喝这个？”他问楚晚宁。
楚晚宁张了张嘴，最后看见石桌上被砚台压着的纸张，便取来写——酒甫一入喉，虽味辛辣，然细品，终是醇厚。
踏仙君撇撇嘴，“说的文绉绉的，本座还是不爱。”
楚晚宁失笑，摇摇头，又落笔——你总是这样。
墨微雨不生气，这时似乎楚晚宁说什么他都不生气，他咧嘴笑了笑，看着亭子里一地的酒瓶碎片，鼻子一酸，“你知道你走多久吗？”
他比了个数字，又说，“你走这么久，走的那么坚决，本座去抓你的手，冰的让人心惊，想替你暖身子，拼命说你没死，你只是……对本座失望了。所以你暂时出去走一走，可没人信本座。”
“那群药修，他们只会嚷嚷着替本座开药。他们说本座病了，本座不爱听这样的话。”
“可更讨厌的是，他们都说你死了。”
“你看——”他指了指楚晚宁，“你回来了，你没有死，不会走了，是不是？”
楚晚宁愣住了，呆呆地看着踏仙君。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墨微雨得不到他的承诺，急得要去拉他的衣角，楚晚宁略略偏了偏身子，看着他点点头，过了会儿又摇摇头。
这样的楚晚宁显得有些迟钝，他听着墨微雨的话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记起什么，恍然大悟般又走回桌边，提笔接着写——
“此番所来，皆为告别。”
“墨微雨，保重。”
短短两行字，墨微雨的笑容就凝固了。他靠在一边去想这两行字的意思，可究竟麻痹过的大脑好迟钝，他想不出缘由，只是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个人，可能留不住了。“不……”他慌乱地去抓楚晚宁的手，“不——你开什么玩笑。”
“你回来了。”他认真地看着楚晚宁，“又怎么可以走。”
可楚晚宁转身了。
墨微雨看着他，整个人如落冰窖。与其说他讨厌楚晚宁的背影，不如说他惧怕楚晚宁的背影。师昧身死那雪地是如此，现在亦是如此。
这个男人，他把他弄得这样一副狼狈的模样，却无比潇洒的，在他为他沉沦之际清醒的抽身而去。这个背影，断了他们的余生。
******
踏仙君头痛欲裂地睁开眼睛，药修恭敬地站在床下。他扶着额角盯着床板一声不吭，半晌幽幽地说道，“他好像回来了。”
刘公站在一边反应很快，“陛下说笑了。”
“本座看见他了！”踏仙君咬牙道，“本座亲眼看见了！”
“您喝醉了。”刘公答。
“醉……了？”墨微雨被他的话弄得有点迷糊，可他抱着楚晚宁了，他触碰到了他，指尖似乎还残留他的温度。
真的醉了？
他忽然笑出了声，笑着笑着眼前却模糊了。
多可笑啊，只有在醉时，他才能见到他，才能再一次抱抱他，看他的脸，看他行动自如地在红莲水榭行走？而从前，他根本不屑于看的，如今成了他的可望不可即。
他隔着浓浓的夜幕瞥见莲池里躺着的那个俊秀的男人的身影，每个人都在说，说他死了。墨微雨看着他容颜不变的身体，心说这也是醉了多好。
若是一觉醒来楚晚宁还在，那该多好。
而踏仙君，他的火，他最后的一捧火，最后的一点温暖，终于灭了。
*******
夜风吹起，吹落了红莲水榭亭子里的几张纸，纸上依稀留着楚晚宁隽秀的字迹，还有墨微雨酒醉情意难掩之际留下的写满一张纸的潦草的三个字——
“我想你。”
「完」
津ICP备2022002164号-2 © 2016-2023 iHuaBen.com 版权保护声明 不良信息举报:jubao@ihuaben.com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