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 踏仙君 x 楚妃
*be预警（番外he） 有私设
时值仲秋，空气中萧索的凉意，红莲水榭静悄悄的。
此刻玉衡长老头有些疼，他觉得自己好像办错了件事。
前些日子他刚将尊主的侄子收做徒弟，本以为也不是什么大事，只需像与薛蒙，师昧他们一般偶加教导即可。谁知从他答应收徒的那一天开始，这个混账就像狗皮膏药一般黏上了他。
卯时善恶台，午时孟婆堂，再加上酉时的昏省，甚至于他在路上走着，都得提防会不会有个人突然从哪儿冒出来，笑吟吟地撞上他。
楚宗师此前从未遇上过这样难缠的人，死生之巅无论是长老还是弟子，无一不知道他好清静，不喜与人有过多的接触，他在路上走着，周鑬身十尺都不会有人，可偏偏这个墨微雨如此顽劣，把他三番五次的警告当耳旁风。
想到这儿，玉衡长老那无名的焦虑感就上来了。他疲惫地放下手中正在雕机甲的小刀，捏了捏眉心。
远处似乎又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循着那隐秘的声音甚至可以想象那个逆徒是怎样悄悄地来到书房外，怎样轻手轻脚地攀上窗沿，甚至下一刻就要肆无忌惮地闯入他的寝殿。
外面动静响一下，玉衡长老的怒气就添一层，他越想越气，头顶要冒青烟。
终于就在那人要跃身进来的那一刻，他指尖金光闪动，不多想就直接一鞭子甩了过去。
“啊……！”窗外传来一声惨叫，伴随着一鞭子将人掼在地上的动静。
雀鸟惊散。
不过很快又风消声止，秋阳静谧。院子里再没了多余的声响，仿佛刚刚那一鞭不过是错觉。
在这有些难堪的寂静中，楚晚宁后知后觉地感到心虚，他开始回想自己刚刚有没有收着点力道，总不至于一鞭子将人给打死了吧。
略等了片刻后，只觉越发的担心，他被鑬迫起身，跨出殿门便瞧见小小一只委屈地蜷在那里。楚晚宁白袍曳地，高高在上地俯视着这个被他抽得一屁鑬股坐在地上的蠢货。
蠢货抬起头，无辜朝他眨了眨眼，可怜兮兮地喊了声：“师尊啊……”
“……”
眼前人颤巍巍地将一叠衣物举起来：“伯父说最近天气要转凉了，让我来送两件轻裘。”
捧起来的时候他还特意小心将衣服捧地离胸口远一点，好不让自己的血污沾到。
楚晚宁看到墨燃身上丝丝血迹隔着几层布料缓缓渗出来，有些尴尬地意识到自己实在是冲动了些。
但又想到若是自己立马去扶，这人日后保不准要蹬鼻子上脸，于是他只不动声色地将衣服接过来，冷冷扫过去问：“送衣服就送衣服，你为什么又爬窗子？”
墨燃扯着自己的衣摆，忸怩道：“我想吓一吓师尊嘛……”
“吓我？”刚消下去的一点火气顷刻间又烧满了胸怀，他恶声恶气地摆出晚娘脸：“你当红莲水榭是你家？你当你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吗！”
墨燃小声嘟囔：“伯父不是说，让我把死生之巅当自己家吗？”
“……”
“以前我与阿娘在一处的时候，我也是常常这样吓她的，她每次都很开心，我以为师尊你也会开心的。”
楚晚宁脸色阴郁：“我是你师父，不是你爹。”
墨燃懵懂无解：“可是我喜欢阿娘，我也喜欢师尊啊……”
楚晚宁再一次地语塞，他被实实在在地噎到了，自己的一腔怒火全打在软棉花上，他根本就无法同这人继续交流下去。
只能暂且先伸手将人拉起来，硬鑬邦鑬邦问道：“刚刚怎么不躲？”
墨燃脑袋耷拉着，“师尊的天问，我哪里敢躲？”
“蠢货。”楚晚宁转身往殿内走去。
“啊……？”
“……进来吧，帮你上药。”
***
在这之前，楚晚宁还从未帮人上过药，事实上，这个人连照顾自己都很勉强。
所以他此刻抹药膏虽然抹得很专注，很细致，但依旧是手法残忍，抹得人肌肉绷紧，还丝丝抽着气。
只是墨燃从前忍疼忍惯了，这点痛对他来说也算不上什么，便是痛得狠了，也不过抿紧了唇，将那些呜咽都咽了下去，剩下两只乌黑的大眼睛闪着泪花。
楚晚宁看着那双湿漉漉小鹿般的眸子，轻咳两声从案边摸出糕点糖果，递给他。
墨燃双眸微微睁大：“师尊？”
“疼的话就吃点，神武打下的伤普通药膏治不好。”楚晚宁淡淡道，说完又低下头继续帮他处理伤口。
墨燃拿起一块精致糕点，小心咬了一口，糕点软糯可口，他见了甜便收拾起眼泪，那不安分的笑又回到了脸上，他两颊塞得鼓鼓囊囊道：“师尊今日心情不好吗？”
楚晚宁阴沉着脸：“没有。”
“师尊，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不要一个人闷着啦，你可以喊我过来给您解闷啊。”
楚晚宁道：“我心情很好。”
墨燃自顾自地去拉楚晚宁的衣袖，凑得更近，脸上还带着狡黠的笑：“师尊，你总是心情不好，又不愿意承认，是不是因为你心情不好的时候都没有人陪你啊……”
楚晚宁被这亲密的动作刺得僵了一下，触电般的想甩开，他脸色沉的像是要下雨，也不知道是这没上没下的动作还是戳到他痛处的话更让他生气。
总之他此刻只想要再一次召来天问将这个逆徒打到南峰脚下。
他怒气勃然，一双凤眸凌厉尖锐地抬起来，恶狠狠地要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
一颗糖果猝不及防喂到他嘴巴里。
墨燃甜丝丝道：“以后师尊心情不好的时候我还可以亲手做甜点给师尊吃呀。”
“……”
楚晚宁当然是很想甩袖怒斥的，可是他嘴里含鑬着糖，甜意在唇齿间化开，让他根本没办法说话。
他只能含鑬着糖模糊道：“不必。”
墨燃酒窝融融：“师尊，先不要拒绝嘛，其实我做东西还是很好吃的，不比外面买的差。”
楚晚宁瞥了他一眼：“我收你为徒，不是让你给我做饭的。”
“可是旁的什么师尊都会啊，我也就只能做做饭了，师尊收我为徒，我想报答师尊嘛。”
楚晚宁本想嘲谁要他报答，但他还没开口就听见墨燃继续道：“我本来也想好好报答阿娘，却没有机会了，师尊，没了阿娘，我就只有你啦。”
“你……”他嘴唇轻轻动了动，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墨燃拜在他门下也有了些日子，不知为什么，这个少年虽然总是笑得没心没肺，但楚晚宁总觉得他笑得愈灿烂，就愈破碎，像是……像是因为太害怕失去而不得不用笑容去遮掩些什么。
愣了片刻，终还是将那些刻薄的话给咽回去，他顺手揉了揉狗崽的头发。
很快就包扎好了，楚晚宁仔仔细细将绷带打上最后一个结后，波澜不兴道：“药上好了，你可以滚了。”
“……哦。”
大概是终于感受到了楚晚宁的嫌弃，墨燃也未多说什么，老老实实地准备退出去。
不过在他快挪到门口的时候，楚晚宁想到了什么，鬼使神差地喊住了他：“下次进来光明正大的从正门进，每次从窗子里偷偷摸摸的像什么样？”
那双已经黯淡了的眸子一下又被点亮：“那我以后可以常来红莲水榭陪师尊了？”
“……”
“？？？”
玉衡长老实在是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人每次都能将他的话理解出别的意思，而且他每每理解出的意思都与他原本的意思背道而驰，南辕北辙。
等他再想说明白点的时候，那个混账已经头也不回地跑远了。
自那天后，南峰下出现了一道数年来没有过的风景，每一日都会有个人傻兮兮地在山脚处晃悠着，道：
师尊，早上好。
师尊，晚上好。
师尊吃过饭了吗？
师尊要去吃饭吗？
师尊今日心情好吗？
而楚晚宁每每只是淡漠地点点头，故作不耐烦地样子，飘然离去。
一连数日，一连数月。
师尊还是如同冬日雪的师尊，少年还是如同夏日阳的少年，似乎就要这样永永远远的一成不变。
只是冬日里煦日照进冰雪，他在院中练剑的时候，剑锋上映出那躲在树后看他的少年，他装作不知道的神思恍惚间，剑锋便偏了几寸。
都以为是在平常不过的日子，不想竟会成为许多年后的每一天的遥望，要用无数个凉夜去奠念。
若你在巫山殿一如往常的冷寂中，看到有个孤身独坐在月光凄迷下的影子，你若是问他为何竟会用一生去追寻一段早就模糊看不清的回忆，为何会……执着于一个连问题都记不清的答案。
他大约会告诉你，因当初他将自己裹在寒霜里的时候，也曾有一个小傻子跑过来给他披上了御寒的衣，可光阴太快，世人不知。
只有他在暮色深浓中依稀记得那双熠熠生辉的眼睛，明亮到要他在余下荒芜的岁月里，去回忆在那个孤寂的夜里，月色曾怎样清朗。
而他每每装作不在意的快步离去，只是为了将心事遮掩，好不让人瞧见他眼底悄然生长的情愫。
他要怎样告诉他啊，在那触不可及的岁月里，他也曾爱上一个已经成为过去的少年。
以眼泪，以鲜血，以静默。
是逃脱不掉的宿命，亦是百转千回的牵挂。
故而哪怕流离散落，故人不归，他仍会站在石桥的那头，执青灯而立，等那位少年幡然醒悟时，再告诉他，他一直在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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