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劫：陈情令（16）

江澄忍不住回想，幼时的安雨是怎么样的呢？

十岁以前的记忆开始浮现。

千里湖泽围绕的云梦莲花坞，夏日总是烈日炎炎。两小童持着木剑乒乒乓乓对练，江澄向来急于求胜表现自己，而安雨似乎总是游刃有余，一招一式都带着点玩乐稚气。

父亲对他们向来报以厚望，两人无论谁输谁赢总是会被挑拣一番，可当父亲背着手走远了，他和安雨又会手拉着手，高高兴兴的去找江厌离要莲子汤喝。

似乎一切如昨。

江澄看着醉倒在桌上的少女，鲜妍秀美的面容还带着些微稚气，年幼时她只是一道力求安静平凡的影子，长大后却耀眼夺目得让他时常有些嫉妒。

然而他现在觉得那些嫉妒的小心思实在是太荒唐了。

她是他的妹妹啊，血脉相连的亲人。

这些年她和魏无羡嬉笑玩闹闯祸，却不再主动和他一起练剑。是他这些年的刻意疏远，让她觉得自己只是无根的花朵。

所有人都默认她要扬名天下，却忘了她也不过是个豆蔻年华的小少女，应当被家人捧在手心好好疼爱。

江厌离把安雨送回房间休息，江澄满怀心事，和魏无羡对坐饮酒。

“你今天拜师礼后不是去找阿桃了吗，你知不知道究竟是谁在阿桃面前胡说八道？”

“师姐不是被外人胡言乱语几句就伤春悲秋的性子。”魏无羡慢慢斟着小酒，少年表面大大咧咧，实则心思敏锐得很，“其实，阿桃师姐的心结不在于什么世人毁誉，而在于她一直觉得自己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我猜她一直坚持茹素忌口，不是口味清淡，而是因为始终对父母心中有愧，觉得自己的出生害死了她的母亲，而她母亲的死又拖垮了她父亲……”

“你猜？”江澄挑眉。

“酒后吐真言，你说呢？”

从前魏无羡因为不确定安雨的心意，时常喜欢趁安雨醉酒问她一些玩闹似的问题，知道安雨偶尔遇到不想回答的会装醉，可是大部分时候是真醉了。

“师姐曾说，她这一出生最对不起的就是她的母亲。若自己不曾出生在这世上就好了。”

魏无羡说到这一句的时候，心口一颤，他实在无法想象抱有这等想法的师姐平日里是如何对他们露出笑颜。所以这些年来他总是纠缠着她，奉承她，捧着她，关心她，使尽浑身解数也要让她开心。

江澄没想到平时若无其事的安雨其实在心里自苦了这么多年，可是仔细想想，这少女背负的，又比他们这些年纪相仿的人多了太多。他的父亲对她“不堕乃父威名”的期待，旁人的恶意猜测，岐山温氏明明是她母族，却一直同她势同水火……

江澄毫不怀疑，当时拜师礼上的冲突，安雨完全有能力让出言不逊的温晁血溅当场，而安雨最终却选择了忍耐。

那是他与她相识十余年第一次看到她露出杀意。

全身而退的本事不是没有，临出发来姑苏前，他父亲就曾出口夸赞当世高手也难挡她一剑。

蓝宗主的裂冰真的能轻而易举的卸了她手中的残夜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