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魅影剧院（上）

“我从来没答应过。”

格莱蒂斯一身白衣，银发随意披散，生奶油一般的皮肤暴露在月光下，整个人朦胧又梦幻，好似个漂荡在王宫里的旧日鬼魂。

如果不是她脚下还有一层影子的话。

“也是，若你心里有一点想与主人合作的意思，也不可能这么快就突破主人的暗示。”柏妮思呵呵直笑，“但现在艾维斯在我手上，你若想他没事，最好乖乖离开。”

暗示……原来如此，看来自己那段模糊的记忆是由于中了暗示。是吸血鬼的能力么，果然不容小觑。

“你不想知道自己是怎么露出马脚的吗？”格莱蒂斯向前踏出一步，整个人都隐藏在黑暗中。

柏妮思看了一眼暂时不会醒来的艾维斯，略有些放心，而她素来对自己的演技很有自信，确实好奇自己是怎么被对方看出来的，于是说：“那你说说看。”

“是气味啊。”格莱蒂斯点了一下自己的鼻子，露出一个俏皮的笑容，“我拜托科尔温在王宫帮我到处闻闻有什么异样的气味，结果，就发现了你。”

论嗅觉，还是狼人更厉害，居然能发现隐藏在香水下那一丝混合着血腥与海水的气味，而自己找了月余都没有成功。

她继续说：“巫师告诉我魅影剧院也是吸血鬼的产业，所以，我猜想，该不是有演员混了进来吧，毕竟要扮演一国公主，缺少演技可不行。”

“哈哈。”柏妮思夸张地笑出了声，随后话音一转，她接着说，“很大胆的猜测，不过我啊，是真正的公主，根本不需要什么扮演。”

真正的公主？难道现在站在她眼前的，真的是真正的公主柏妮思？

格莱蒂斯心中咯噔一下，突然觉得眼前的一切没有她想的那样简单。

今天是在剧院待着的第九十天。

听说今天也是公主柏妮思的十九岁生日。

屋内灯火幽微，炭火几乎熄灭，尚且还保留着一丝温暖。窗户打开了大半边窗户，否则这么小的房间，迟早死于煤炭中毒。房间的主人正伏案看着一份文稿，本来的黑色长发变成了男孩子一样的短发，不过由于疏于打理，眼前的刘海已经慢慢长过了眼睛。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离开黑暗森林四月有余的雪伦。

她暂时找了一份剧作家的工作，正在写一部有关恶龙绑架公主的剧本。最近这个题材依旧很火热，只是再好的剧本也只是剧院一时的摇钱树，需要源源不断的创作才能保持剧院每日座无虚席。

雪伦握着钢笔，笔尖对准纸张，但半天都没写下一个字。虽然截稿日还有很长时间，但是她却写了一个开头就卡住了，因为她不知道这部剧的结尾会是什么。一般这个题材，都会有一个其实或者勇者，最后的结局也无外乎是勇者救出公主打倒了恶龙这类合家欢的结局。

但她不想这么写，所以她要好好想想该如何自圆其说，让观众买账。

她看了一眼墙上挂着的时钟，时针与分针已然重叠。凌晨十二点，剧院里不会有任何人，巡逻的人也已经巡视完一圈，下一次巡逻在两个小时之后。

她为什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因为呀，她今天要到剧院地下室去看一看。

有人拜托她帮忙，去那里救个人。

地下室常年放着剧院废弃的大型道具，灰尘多、蜘蛛网多。即使每年的年底都会关闭两天专门做大扫除，也不会有人去打扫这个地方，只有突然要找什么道具的时候才会下去。地下室的钥匙一般由管道具的经理管理。不过在流浪的过程中，她向一个喜欢听她讲故事的流浪汉学会了一门技能。也就是，不用钥匙也能开锁。

手中举着格莱蒂斯送的菱形水晶灯，她拉开地下室的铁门走了进去，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她绕着堆放在墙边的道具走了一圈。根据推测，地下室是最可能的地方，因为根据剧院的平面头，并没有密室的存在，地面之上不会动手脚，那么动手脚的就只有在地面之下——这个地下室。

可是地下室有太多的道具了，即使年末还清理了一大批，现在依旧有很多堆放在地下室。水晶灯能够照亮整个房间，大大方便了她的搜索过程。空气里的烟尘味令她感到难以忍受，实在有好好将此地打扫一番的想法。

如果这里真的藏了足够将人藏起来的空间，这片空间应该不小才对。她提着灯将四周的道具看了又看，最后看向了天花板。

距离地下室房门半米多的地方有一盏固定的已经生锈了的烛台，应该是用来放置油灯的。可是烛台垂直于天花板，根本无法放置油灯，若不是这里常年无人打理，谁都会发现这个在天花板上的烛台实在突兀。

这个垂直的方向，难道……

雪伦捧起水晶灯，将它轻轻一推，它就自动放上了垂直于天花板的旧烛台。

嘎吱一声，四周忽然响起令人牙酸的机关声，小半个房间忽然开始倾斜。难道是因为重量变动才触动了机关吗？还没想清楚，她就失去平衡向前跌倒了。

若要打个比喻，着小半个房间就像是仓鼠的跑轮，而刚才，这个跑轮忽然顺时针旋转了九十度。结果就是，雪伦直接往前跌倒，被迫翻了个跟斗，五体投地不说，还沾了一身灰。

然后又听见轰隆一声。

不是吧，还来？！这也太厉害了！

但这次几乎没有什么动静，只是前方原本装着道具的大半间房间慢慢向左移，露出了……

雪伦捂着口鼻，伸出手胡乱挥了挥，感觉不会再有灰尘才睁开了眼睛。

一间牢房。

出现在她眼前的，居然是间牢房！

水晶灯的作用在此时得到了更有效的利用，它的光芒足以照亮整个空间，也照亮了被绑在巨大十字架上的男子。

他的手脚均被铁链束缚，脑袋耷拉着，一时看不出来他究竟是死是活。

“喂，醒醒，你就是伦纳德吗？”雪伦看见牢门上的铁锁，再次从头发中取出铁丝，用铁丝捅进锁眼里，三两下就打开了牢门。

“喂！”雪伦明显用了力气，几巴掌招呼上男人的脸颊，但男人却仍旧纹丝不动。她连忙伸手试探男人的脉搏，还好，虽然很微弱，但还有气。雪伦轻舒一口气，眼睛一转，就看见了他手腕上的一处割伤。借助光亮，很明显看出那时一道反复割伤的痕迹。

伤口已经结痂，她没有细想，时间紧急，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把这个男人救出去。

马车轱辘轱辘地驶过，弗洛伦斯站在魅影剧院的门口，低调的驼色大衣是科尔温硬要她穿上的，正好掩住内层的奢华的长裙。她好奇地东瞧西看，高跟鞋踩在西国这条最繁华的商业街上，在平均身高刚超过一米七的南国，穿上高跟鞋的她可以说是鹤立鸡群。

甚至比骑马刚到的坎贝尔公爵还要高一点。

“表妹久等了。”坎贝尔这个上流社会的新宠自然也是引人注目，他翻身下马，动作流畅潇洒，一点也看不出之前是个不得不在乡下养病的病秧子。把缰绳和马鞭交给侍从后，他快步走到弗洛伦斯的身边。

“才刚到。”弗洛伦斯淡淡一笑，其实视线早已围绕了他好几圈，“听说表哥一直都在乡下养病，以为和我一样都是风一吹就倒的柔弱体质，却没想到，表哥竟然如此擅长骑马。”

“骑马其实不难，表妹若想学，我也可以教你。”坎贝尔脸上的笑容完全挑不出错。

“这倒不用，我掌管的骑士护卫队也有几个骑术出众的，只不过我觉得马车更舒服罢了。”弗洛伦斯指了指剧院，“不如我们现在就进去吧。”

“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