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深夜来访（上）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的手伸得真的有够长。

巫师看向靠着墙壁，完全没了一开始的高傲的柏妮思，一个想法突兀地划过他的脑海。

“你确实可以成为继承者。”

柏妮思听到巫师说的话，愣了一下才反问：“你说什么？”

“成为一国之主是很困难的，如果连将那个胆敢利用你的人揪出来都做不到，也就不用再妄想了。”巫师站起来，慢慢走过柏妮思的身边，“这次的事情我不计较，但是，之后的事情，我需要你配合。”

“你会这么好心？”柏妮思明显不信，她已经在面具人那里摔了一个大跟头，自然不会再轻信巫师。

“好心？”巫师背对着她笑了，像是听到一个好笑的笑话一般被逗笑了，“自然不是好心。你身为南国公主，应该很明白，有这样奇怪的魔药，甚至还能说动你向王子下药的人该有多么可怕，难道，你不想把他抓起来，永绝后患吗？”

当然想！

说来奇怪，以前她只是坚定信心想要坐上那个位置，在知道父王对自己的婚事动了心思后，她最先想的是自己装病。对呀，弟弟生病有什么用，宴会的主角生病才能躲过去，即使只能躲过一时。

自己的想法……好像就是在遇到那个面具人之后改变的，可现在请帖都发了，父王好面子，即使自己真生病了也无法取消。

在心里骂了一万遍当初想不开用给弟弟下药拖延生日宴会方法的自己，柏妮思撑起手臂，离开自己刚才一直倚靠的墙壁，向前迈了一步。

她已经冷静下来，知道此时她和巫师的目标基本是一致的，于是暂时低下姿态，话语也完全顺着巫师刚才的意思说:“可你之前说，那是想要你的命的人，那样强大的对手，我能怎么配合你？”

“等演员都到齐了，我会告诉你的。”巫师微勾嘴角，露出一个轻蔑又自嘲的笑容，“为了这一天，我可等了很久。”

柏妮思不解其意，但心里莫名地觉得这句话有深意，也莫名地觉得眼前这个人此时说的话可以相信。因为，那双茶色的眼睛在说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变得不一样了，像点燃烛芯的琉璃灯一样耀眼，既漂亮又灿烂。

好像刚才那个阴沉又有压迫力的男人是另一个人。

结果一等，就过去了一个多月。

南国的月亮和帝国的月亮并没有不同，对于科尔温而言，只要不是满月，就算是再难得的的美好夜景，于他而言也没有什么区别。

一向难伺候的公主殿下已经睡下，他也准备回到南国安排的房间休息。月光皎洁，气候比靠近北方的帝国要温暖一点，只不过，南方的湿冷是魔法攻击，让他这个常年都手脚温暖的人都难得的感到几分寒冷。

他忽地动了动耳朵。

刚意识到什么转身，眼角的余光就瞟到一抹白色的影子停在走廊的拐角处，他两三步追上去，一拳带着劲风冲向对方的面部——

却在看清那人的脸的一瞬间戛然而止。

南国即使在冬天都很少落雪，但那人的头发在月光下却像是落了一层厚厚的雪，明亮而皎洁，白得炫目。

那人掀起眼皮，睫毛如蝴蝶轻轻振翅，青蓝色的眼眸历经多年未曾变过。

“科尔温，又见面了。”

“格莱蒂斯……”科尔温黄褐色的眼睛里满满都是惊讶之色，“你怎么在这里？”

“一言难尽。”格莱蒂斯笑得有些勉强，“方便聊一下吗？”

科尔温有点犹豫，觉得对方的状态有点奇怪，但还是点了点头。

两人离开不久后，走廊的另一端出现一个人，他往两人离开的方向看了一会儿，就直接转身向弗洛伦斯的房间走去。

人影打开房门，屋里弥漫着淡淡的安神香气味。原本已经入睡的弗洛伦斯此时不在床上，而是在窗前摆弄她那把镶嵌有鸽血红宝石的扇子。

像是早就知道有人会来，她慢条斯理地开了口，薄唇弯成新月的弧度。

“明日生日宴会，谁都不会在这个时候找我麻烦，否则这宴会肯定无法举办，所以这个时候来见我肯定有急事。你说是吧，巫师？”

“看来你也是有备而来。”说话间，巫师取下头上的兜帽，露出微卷的黑发，看上去有点过于长了，几乎遮住他的眼睛。

他反手关上门，走进房间，走到坐于窗口月光下的弗洛伦斯面前。

“当然，上次我召唤之后，就告诉你吸血鬼在南国已盘踞多年，我就调查得很清楚，这片王宫，绝对有他的眼线。只不过至今为止，我都不知道他现在的身份是谁。”她说。

百年前圣女死后，圣教开始式微，不过由于当时还有不少驱魔师效忠圣教，好不容易逃出来的始祖吸血鬼并没有立刻报复圣教。但近二十年不少优秀的驱魔师年纪渐大，后起之秀却少的可怜。驱魔师人才逐渐凋零，其中意外丧命的不在少数，半数以上的驱魔师死时都被吸干了血，让她实在不得不联想到当年逃出去后音讯全无的吸血鬼。

弗洛伦斯位高权重，巧言令色，就算是圣教教主也要给她面子。她翻看了那些意外死亡的驱魔师的卷宗后，发现三分之一以上的人都死在了南国。其中，离帝国都城最远的一个驱魔师零九本来算是可塑之才，却因为意外毁了容而在南滨市成了海盗，十年前他出海遇难，没死在海里，却在四年后的某一天被发现死在家中。

他死时身上没留下吸血的痕迹，而是被划破动脉，失血过多而亡。现场留下了喷洒而出的血迹，却很少，至少有半数以上的血液离奇消失。

于是她猜想，吸血鬼说不定就在南国，几年过去，她的猜想一点点被验证。

“既然能安插眼线进王宫，他现在的身份绝对不低，你的眼线最近给你汇报了什么新情况？”巫师随口询问。

之前从南滨市回来的途中，他就去见了弗洛伦斯。他此前就知道弗洛伦斯是魔女，在调查吸血鬼，因此对方说明理由要去狼人族后，他就顺手套了有关吸血鬼的情报。

和格莱蒂斯想的不一样，他其实从半年前起就在密切关注吸血鬼，但是一直以来，对方神龙见尾不见首。不如说，除了十年前对方夜袭他，顺手拿走了一瓶他制作出的人鱼族秘药，他就没有再出现过。看来对方也知道，能像上次打伤他的机会并不多，而且，当时格莱蒂斯也来得及时。

所有人都以为格莱蒂斯是千年前消失后再出现的那头黑龙，虽然没有过多地展现实力，但威慑总在，因此对方当时选择见好就收，直接溜走。

听到巫师如此直接的问，弗洛伦斯觉得很罕见，甚至想坐地起价：“巫师，想要知道的话，可是要有诚意的。”

“呵。”

听到对方轻笑一声，弗洛伦斯皱起眉头，即使如此，她的脸仍旧美丽而精致。

“弗洛伦斯，我是来通知你而不是来商量。你这样的天赋，百年内确实难得，但若是在千年前，也不过普普通通。”巫师一张脸被头发遮住大半，但仅露出的下巴，在黑暗中都白得显眼，他沉下来的声音带有几分奚落，“还有，你和艾维斯之间的秘密，我也清楚，要我告诉科尔温么，他喜欢的公主殿下其实是……”

弗洛伦斯听出巫师话语里的笃定，知道他并非空穴来风，脸色微妙的一变，阻止他继续说下去：“你！”

这件事，巫师怎么会知道？！

她一时心乱如麻。

按道理，不可能有第三个人知道才对，他若有这个能耐，当初还用让她来找出吸血鬼的藏身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