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绝对误会（上）

穿过镜子的时候，格莱蒂斯感到一阵眩晕，镜子里的隧道黑白交错，像是一圈圈盘旋的蚊香，令她眩晕的感觉更加强烈。或许这是什么强大的魔法，又或许她现在身体虚弱，才会产生以前从未有过的眩晕感。所以，她被拽住自己手腕的人用力拉出镜子时，由于头晕眼花，脚步虚浮，一下没站稳直接扑到对方的怀里也不是什么过错，对吧？

前提是，这个人不是打个响指，就能让你消失得连渣都不剩的巫师。

扑到巫师怀里的时候，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觉得鼻梁撞上了坚硬的东西。等到她发现自己扑进了一个男人的怀里，这个人还是巫师的时候，头脑里顿时一片空白，也就没注意到自己已经暴露在了好几双眼睛下。

算是有点失策。

巫师被格莱蒂斯扑到怀里的力道撞得一只脚后退了半步，长靴在地面上摩擦出一道明显的鞋印，也发出了一声刺耳的靴子摩擦地面的声音。不过，他还是稳稳站住了。

只是，这让他想悄悄在旁边看好戏的算盘完全被打翻，而且还得经受四个人齐刷刷的注目礼。虽然他一点也不在乎。

左脚后退半步，他让格莱蒂斯站稳，搂着她的手也正要慢慢松开，却下意识低头，顿时停住了他要松手的动作。这一低头也没什么，他只是看到了格莱蒂斯那张冻得惨白的脸，以及那双像奶猫一样的才睡醒、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眼睛。

可怜兮兮又有点懵懂，让人突然很想……欺负她一下。

看着格莱蒂斯苍白的脸，触碰的想法在那一瞬变得很强烈，他不知怎么地就抬起了手，揉了揉她看起来冰冷摸起来也冰冷的脸。就像是揉一团棉花，也像是温暖一个易碎的瓷器，搂住她腰间的手也紧了紧。

莫名其妙地，他完全不想给任何人看到这样的格莱蒂斯。

这个想法其实也没什么。

他想，他一向把格莱蒂斯划到属于自己的所有物那一栏里。他对自己的东西向来占有欲很强，别说触碰，旁人看一眼都是恩赐。

他只是不太明白……

为什么他刚刚平稳的呼吸又变得急促起来？

格莱蒂斯此时很懵。

她知道，巫师有时会故意拉近两人的距离，以此试探她的反应，却很少会有明显的肢体接触。但现在，巫师一手拉着她的手腕，另一只手还搂着她的腰，两个人保持着静止状态一般的对视。她抬起头看着巫师，眼神从初时的迷茫到看到是巫师时的讶异，然后发现两人姿势不太对劲时的呆愣。

等到她发现自己愣了好一会儿后，巫师却还只是一言不发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她，只是呼吸微微有点不稳。两人贴得很紧，隔着衣服她都能感受到巫师胸膛剧烈地起伏。

他这算是生气了吗？因为什么？总不可能只是被我盯着看了一会儿就生气了吧？

难道他竟是脸皮这么薄的人？

那她应该找个什么借口？啊，巫师，我才发现你眼睛很好看，一时走神去数你的眼睫毛了……虽然他们现在的距离的确近得能数清对方的眼睫毛。

这是什么狗屁借口！

而且，她此刻更想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只是在问出口前，她就看见巫师抬手，毫不迟疑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格莱蒂斯震惊得快要晕过去，但还是坚强地站稳了。这是发生了什么？难道几天没见，巫师转性了吗？

巫师的手本身是微凉的，但她的脸却早已在冷风中冻得像冰一样，因此巫师的手于她而言算是温暖的。

想象自己是一棵挺拔的树，她催眠自己，自己粗糙的树皮什么都感受不到。

但巫师的指腹微微带着点茧，能够让她清晰地感受用力的轻重缓急，以及他的手指触摸自己皮肤的质感。他的手很大，展开后几乎包住了自己大半张脸，更无法用言语所说的是，巫师不太像是在轻柔地抚摸她的脸，更像是捧着她的脸在轻轻揉捏，就像在抚摸什么柔弱的小动物。即使如此轻柔，对方的皮肤触感，以及热度，还是一点不剩地传达到了与她相触的皮肤上。

看着对方宛如茶色晶石的眼睛专注地看着她，即使明白自己绝对误会了什么，她却还是很没出息地、一点点红了脸。

巫师揉了好一会儿格莱蒂斯的脸，对方也难得乖巧地随他摆弄，就是表情有点呆。于是，他换了只手接着揉另一边的脸，察觉到有人因为被无视而脸色不善，巫师打算速战速决。

他低下头，唇瓣靠近了手捧着的格莱蒂斯的脸颊。

格莱蒂斯察觉到揉脸颊的手放了下来，被搂的腰也放开了，刚轻舒一口气就要退开，对方的另一只手就捧住了另一边脸颊。

大概是感觉格莱蒂斯并不适应被这样揉脸，巫师在她耳边说了一句：“别动，马上就好。”

感觉到被团团围绕的气息，格莱蒂斯已经忍不住屏息，随即，她就看见巫师低下头，那两瓣薄唇离自己的脸越来越近。

等等，这展开不太对，她下意识地偏了头挣了挣，右手也去推对方的胸口，然后，一个微凉的吻落到了她的额角。

与手完全不一样的触感。

更细腻，更柔软，更温暖……

她仅存的理智断掉了。

“你干什么？”她瞪大了眼睛，就像受惊的小鹿一样抬头瞪巫师。

“你……难道看不出来我在好心帮你暖暖脸吗？”巫师脸上闪过一丝微妙的尴尬，刚刚完全是一个意外，但他也确实有些失态。

格莱蒂斯发间有一股好闻的香味，现在他满脑子都是这种香味，让他没有理由地烦躁，仿佛身体里有一种不属于他意愿的力量在强行冲撞，捧着对方脸颊的那只手的手心也隐隐出汗。

“那你刚才呢？”格莱蒂斯虽然也尴尬，但明显不信。

“你以前暖手不是会先往手心吹一口气吗？”巫师理直气壮，松开了捧着格莱蒂斯脸颊的手，悄悄蹭了蹭手心，“我只是想快一点……”

他一顿，像是抓住格莱蒂斯的什么把柄一样眯眼微笑，手也抓住了对方撑在自己胸口的手：“难道你在期待什么？”

如果不是她刚才躲了一下，自己也就不会吻到她的额角，难道她以为自己会亲她吗？

巫师感到有点好笑，不知为什么，他的确厌恶与别人肢体接触，却不讨厌格莱蒂斯有这样的想法。

所以，偶尔才想逗一下她吧，想看看在明明已经成为非人的生物后，她依然保持的人类礼仪与习惯究竟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想看看这最后不到七个月，她还能坚持什么。

“没有！”自知真的误会了的格莱蒂斯立刻矢口否认，她别过脸不给巫师看，银发从肩膀上滑落下来遮住她刚刚被吻的额角。

自己在抱有什么幻想呢！她非常懊恼。为什么自己刚才没有像平常一样冷静对待？

“你在恼羞成怒吗？”

“都说了没有！”

“那你怎么不敢看我？”

“那你先松手！”

“你先看我。”

“你先松手！”

“咳咳！”

不知是谁重重咳嗽了一声，格莱蒂斯扭头看向侧前方，发现弗洛伦斯、科尔温、珍妮特以及狼人族长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