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混最重要的是什么?”
大哥背靠在护栏上,抬头望天,眼神涣散,像是在说临终遗言。
“讲义气!”我脱口而出。
“不!”大哥有气无力吐出一个字,似乎是耗尽了肺里所有的氧气,“不是。”
“我们那个年代,讲的是义气,敢拼命,就没什么做不成。”
大哥单手点上一根烟,深吸一口。
“但是现在时代变了,不一样了。”
“一个个的都宅在家,都不出门,讲个鬼的义气!”
大哥递给我一根烟,满脸惆怅。
我点燃香烟,一点红星在夜色中闪烁,可我还没来得及再吸一口,一滴雨水不偏不倚掉在火星上。
“下雨了?”大哥一口将烟抽完,“回去睡觉了!”
那天的雨下的格外大。
也就是从那次起,我再也没看到过大哥。
其实大哥不是我亲大哥,据他所说,他以前是混道上的,手下带着一票小弟。
后来碰到扫黑除恶,大哥也就变成了平民,代价是蹲了几年局子。
后来出了狱,开了家麻将馆。
但是没干多久就被人举报了。
麻将馆倒闭的第二天,他在一家烧烤摊拉住了穷困潦倒的我。
“小子,过来跟我跟喝杯酒,一个人无聊的很。”
当时我还以为他有什么特殊癖好,直接拔腿就跑。
然后失足掉进了河里。
那时候刚入秋,河水已经冷的刺骨,呛了几口水的我万念俱灰,人生失意,种种不甘涌上心头,想着就这样死了一了百了。
可惜没死成,被人捞了上来。
是烧烤店的老板。
然后我就在这家烧烤店干了大半年,习得老板真传。
就这样认识了天天一顿小烧烤加半斤白酒的陈二。
是的,大哥的真名就叫陈二,在那个普遍认为贱名好养活的年代,他的名字难得的正经。
就这样一去二来混熟了,他就让我喊他大哥,他说喜欢听。
其实他只是沉浸在过去,那虚假的成就感中。
记得有次我问他,现在也没工作,也不做生意,哪儿来的钱每天吃喝玩乐。
满身酒气的他很自豪的告诉我,当年入狱之前,他藏了三根金条,现在找出来换成了钱。
他说的话我是不信的,后来我也了解到,他的钱都是他的亲弟弟留给他的。
而他的弟弟,已经因肺癌去世了。
比起他,我倒是更佩服他的弟弟,得知自己得了绝症,反而选择潇洒离开,而不是耗尽家财,拼死一博。
但是把钱留给他,真的还不如捐了。
虽然他是我们烧烤店的大顾客。
就这样一去二来,我在烧烤店干了一年多。
直到某天老板告诉我,他准备回老家养老了,想把烧烤店转给我。
我拒绝了,虽然我早就可以独当一面,但是我知道,我不喜欢做烧烤。
于是烧烤店被别人接手了,改成了一家小餐馆。
新老板想聘请我继续做烧烤,依旧被我拒绝。
老店关门的那天,准备来吃烧烤的大哥得知了消息,没什么反应。
用他的话说,当年带着一票小弟,从城北打到城南,眉头都没皱一下。
但是他提了一个请求,那也是我第一次听到他请求别人。
于是我从废品堆里翻出了我干活的家伙事儿,跟着他来到了天台。
他说每次吃完烧烤,都喜欢来天台吹吹风。
烤的东西还是他经常点的几样,五花肉,羊肉,还有土豆片和韭菜。
食材不多,烤的很快。
但他没有吃完。
这是我看到的唯一一次他没把食物吃完。
因为他说不好吃,这是他吃过的最难吃的一次。
妈卖批,天台风这么大,火温忽上忽下,能好吃才有鬼了。
可惜,那也是我最后一次做烧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