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局

花草灿烂地摇曳着，从沾满泥土、矮矮的草根往上看去，是一只修长的手，指尖沾着露珠，泛着光

阿嚅立即认出，是艾伦

这个时候，他应该在训练，而不是在这条充满回忆的小溪边

阿嚅抬起头，惊喜地问道：“艾伦吗？”

少年点点头，光从头顶照下，遮住眼眸

无论如何都无法看清，她看着那手，同样也伸出手去接

鸣笛声撕裂一切的美好，环境变得阴暗

乱哄哄的嘈杂声、楼道的动静愈来愈大

她看着手边燃起的油灯，一抹亮光照的男人的面庞愈发成熟俊美

男人站起身来，理着衣服，将外套也胡乱的反过来穿反

阿嚅也下床，还没等说上什么话，男人便疾言厉色地吩咐道：“任何人敲门也别给开，也别睡，等我回来”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忙道：“又是紧召？”

男人沉闷的“嗯”了一声，胡乱的将头发揉的乱糟糟的，便推门离去

所谓紧召，不过是消遣收容所疗养院人的一种隐晦方式罢了

大多的理由，不过是丢了什么东西，发现了什么可疑的人物等等

甚至，还要开个会，宣讲牢骚，发泄发泄

没人敢不听，因为会一家一户的踹门

马莱的艾尔迪亚人大多逆来顺受惯了，也大多不会因为这件事而发生冲突，疗养院和收容所里，年轻力壮的带去前线，年纪小的培养巨人之力的资格，只剩老弱病残

折腾一回，的确苦不堪言，但怨言寥寥

阿嚅望着被拉开的帘，往里隐了隐

艾伦在马莱潜伏这些日子一直稳妥，几乎不会被抓住话柄说什么

月色皎洁，均匀的落下

阿嚅想，在墙内，也有三六九等的等级和歧视，在墙外，同样也有不公平的待遇

再过不久，这里就会成为战争之地

战争，的确是个敏感的话题

她揉了揉太阳穴，缓和了些心情

门外传来踹门声，毫无征兆

卷着被子，她缩在墙角，听着动静，面无表情

她想，或许他们会踹破门进来，然后发现这里冷清的令人寒颤

好不容易摸到一盏灯，油所剩无几，或者说可能点不燃

窗户很小，月色照不进来，屋内连什么类似人的残影都没有

或者说，刚好油灯打翻，油倒在床边，火焰烧到床边，照到床角隆起的一小片

下场会是怎样？

她忽然又想到，如果她死了这一切会结束吗？

艾尔迪亚都死了，战争会消失吗？

不会 不会 不会

她否认自己

门外声音消失，在上一层，再次响起踹门声

不知过了多久，艾伦才回来

像是隔绝了一个世纪一样

他气压很低，像一个被独自游荡在宇宙百年，尝受过百年孤独的星球

他很愤恨，牙关咬的很紧，阿嚅从床上下来，坐在他面前

两人像雕塑一样，明明坐在黑暗中对视，却像从未存在一样

她伸手，摸到他的脸庞，一块热热的地方，涌出的液体，从她指缝落下

她不知道如何开口，就算是说尽话头，也改变不了艾伦的恨

她反而释然了，轻飘飘地说着

“今天月色很好”

他仿佛还是那个少年，在看不清的夜里，他问她

“我会不会做错了”

“不会”

她比他更笃定他的本性不会改变，她的手心都被沾满了，却仍然一点一点描绘着他的轮廓

她声音很轻，“艾伦……永远是艾伦”

“艾伦，永远是善良的”

“我啊，会永远记住艾伦的，直到时间停止”

直到最后一刻

他倏地攥住她的手腕，克制着即将崩溃的情绪

他问她，“你有没有想过，我们的结局不好”

她闭上眼睛，轻轻的抿着唇

“我不是先知，但我不后悔”

她睁开眼，眼底一片澄澈

“我从没有后悔过，至今为止，我们都没有选择可以后悔和犹豫”

他手上的力道倏地加紧，她的腕上立即红了

她看不见他的表情

但他在挣扎

他忽地抬头问道：“如果说，可以后悔呢？”

他犹豫了，他设想到好的结局了

“我会坦然面对”

世界崩塌，也会坦然面对

他坚定了，他不愿意看见崩塌的世界再一次淹没她

“我们约好了”

他松开手，声音温和下来

“即使世界扭曲，也会一起面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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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醒了，马车驶过石头铺的路，将她晃醒了

睡的并不安稳

气氛更加沉重，爱尔敏的脸色也不好看

显然，第一轮谈判以失败告终了

“艾伦，回去以后……”

三笠急着说什么来试图挽回局势，但她自己都很清楚，从小开始，也只有爱尔敏，艾伦才会说的上来几句

男孩子们的话题她听不懂，也参与不进去

与其说参与不进去，大不如说艾伦思想超前，越过的沟坎是三笠无法越过的

隔岸对望，她才会无法理解

可是，到底从什么时候起，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呢？

目光，遇到了那个女孩子身上

她一向是温和冷静自持的，说话行事不失分寸，也很恰到好处

她希望她说点什么，但对方在察觉到目光后，似乎并没有开口劝解的意思

反而更注重别的事情

“还有多长时间到呢？”

她叹了口气，“好久没有好好的休息呢”

她不关注这些

三笠握紧掌心，纤细的指尖镶进掌心，凹陷进去

阿嚅顿了顿，显然是看出了众人的沉重，转移注意力的用意并未被理解

累了

她那么觉得着

阿嚅语气淡淡的，似乎也不想再端着了，幽幽地说道：“韩吉团长，现在调查兵团的地位高了点吗？是否还会有经费短缺的时候呢？”

“不会了”韩吉有些情绪低落，“不过想要比得上宪兵团的待遇，恐怕要将整个权臣都修整一遍了”

她又问道：“希斯特利亚女王是否安好？”

韩吉道：“等事情结束，会有人来接你，女王陛下早就想见你了”

阿嚅轻轻的颔首以示尊敬，并道：“谢谢”

车铃提前响起，车缓慢停下，车门拉开，外排依次而下

下车时，三笠攥住她的手臂，眼神交接

焦急的担心

她轻轻的拍了拍三笠的肩膀，道：“会没事的，相信韩吉桑，也相信女王陛下”

她望向远处，高楼、大路、天空

每一寸都透着亲切

我回来了，她想着，心情也好了一些

我无法不相信他，没有选择，艾伦，因为了解你，所以我没有选择，我只能将所有都嘱托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