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数

这是一次分外奇怪的雨夜。

街上形形色色的人都在找地方避雨，但安尔却一动不动地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在大雨的洗礼下，没有人注意到他无神的模样和隐隐发光的深紫色裂痕。

但幽冥魔在各方面条件上要比地球人好得多。比如视觉、也比如同类地相互感应。所以早在下雨之前，库忿斯就注意到了这个周身磁场与自己相似的“同类”。

但他并不是幽冥军团的一员，而这个人肯定也发现了他的存在，如若是将军的命令，他现在绝不会双目无神地坐在长椅上。

他是谁？又或者说，它是谁？

安尔确实早就注意到了那位蓬头垢面却死盯着他的人，他躲在一个树下面，自以为毫无痕迹、于是肆无忌惮地观察安尔。

事实上，安尔真的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在地球生活了一千年的阿瑞斯人会在雷雨天气中站在树下，是母星没有教育这些安全事项还是没有经受地球教育的荼毒？

哦，他想起来。阿瑞斯星除了潘拉姆草原其他都是科技文化的地盘，而阿瑞斯星本身就无太阳的照射，它通过宇宙光来汲取能源，那是比太阳光还要有利的光芒，连当年叱咤风云风靡宇宙的洛分子物质也是从中提取。而占领天时、地利的阿瑞斯星也就成为了“守护之星”。

但阿瑞斯星不如地球生物种类丰富，因此雷雨天气并不存在，而他们的生存发展，主要靠的是潘拉姆草原所散发的气息，那是阿瑞斯人最好的养料。幽冥魔身体素质强悍，即使被雷劈了估计耶没什么大碍，所以也就肆无忌惮地躲在最危险的地方了。

安尔的目的就是他，但他此刻并不想想那么多。他做了个梦，梦里也是这番情景，但唯一不同的是这个梦要比从前的梦更加真实。

皮质的手套，坚硬的铠甲，紫色璀璨的铠甲核心，被风吹动的披风。

一切都那么真实，却又那么触不可及。他的脸颊时湿润的，但雨水流进了紫色裂痕，冰凉使他缓缓恢复神志，在一片茫茫大雨中恢复清明。

他伸手握着自己挂在脖颈上的金属物质，口中默念着什么，紫色裂痕开始消退，逐渐消失不见。

是真实的吗？那为什么会醒来。

是虚假的吗？那为什么触及的东西却又如此真实。

算尽一生的欲望突然算不出来了。阿瑞斯预测术失效了，这史无前例。

大雨停下了，留下了阳光，安尔却心情悲伤的想哭，他从没流过泪，因为他知道，他不需要流泪。

他是宇宙里【欲望】所造就的意识，只要有活物，就会有欲望，他就不会死。

当然，前提是，在不自毁的情况下。

“我该说什么呢，库勒的儿子？该说你狂妄自大躲在最危险的地方，还是该说你胆小如鼠只会在阴暗处观察我？”

安尔扯出了一个微笑，尽管这在库忿斯眼中并不美好。

“你想做什么？缉捕我吗？我记得在一千年前你就已经去世了，伏尔特阁下。”库忿斯抱臂冷哼一声，赤红的战士从来不拐弯抹角。

那枚类似于勋章的金属物质，是库勒送给伏尔特的礼物，这也是库忿斯能认出伏尔特的原因，那个金属物质他眼馋很久了，最后却被父亲送给了一个“逃兵”。

实在侮辱了这个礼物。

库忿斯自小到大其实都没有给过伏尔特好脸色，不进是因为少年的叛逆期，也是因为战争的打响让他许多年见不到自己尊敬的父亲一面。或许是年轻气盛，这些往事，都一一被他盖在了伏尔特的头上。

直到再次见到变成地球人的前任将军，他就为这个将军安上了逃兵的罪名。因为他的父亲没有幸免于难，为什么伏尔特就能大摇大摆地在雷雨天气下不顾后果地淋雨？

这不公平，凭什么？

安尔没有搭话，他只是站起身看着库忿斯盛着怒火的双眸，他突然发现，自己一向能言善辩的嘴什么都说不出来。

凭什么呢？就凭他是欲望的化身？所以他能看着自己的战士兼好友们奋不顾身死在自己面前？

他拯救不了他们，也拯救不了自己。安尔伸出手臂，拥抱了错愣的库忿斯，在库忿斯反应过来要推开他时猛地收紧手臂。

他想说什么，道歉吗？还是乞求原谅？这有什么用呢，库勒缺席了库忿斯的人生，还英年早逝。

库忿斯抿着唇，即使是英勇善战的他也难免热泪盈眶。他没有推开安尔，情不自禁地控诉他。

“他没有陪伴我很久，从我出生起他就有任务外出，我知道那时候是银河战争，所以我就忍了，但是为什么，凭什么他死了他们死了你还活着？！你依靠什么而活，你为什么而活？！！”

“从前是阿瑞斯，现在呢？凭什么？！！”

“你这个……逃兵……”

“他教我不要什么事都用武力解决，我知道；他教我以后要守护阿瑞斯星，我也知道。但我换来的是什么？是你的追杀？还是皮尔下达的三极罪恶？为什么啊？！！”

安尔抚摸着库忿斯的头，小心翼翼地帮他梳开打劫的卷毛。像他小时候一样，轻声安慰着

“因为，这都是英雄的波折啊。”

“库忿斯，你从前也为了阿瑞斯而战，那为什么现在甘愿留在这蓝白星上呢？”

“你热爱它，你觉得它很美好，你同样也想像爱阿瑞斯一样爱蓝白星。”

“这是你的理由，也是我的理由。”

安尔沉寂一会儿，从怀里掏出了一本书。这本书并没有被雨淋湿，可见主人对它有多小心翼翼。

“看看他写的信吧，你会找到答案的。”

安尔脚步有些虚浮，他哭不出来，也不想在这个日子哭出来。

他离开的时候，有一个人从库忿斯躲过的树那探出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