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典5-1 有何不可

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多少次，泪水从脸侧滑落了。

一次次剧烈的阵痛，仿佛要敲碎我的每一块骨骼，让我疼痛得难以入眠。

我在床上不知道躺了多久，每天楠楠姐都会来照顾我，我却不知道她在用怎样的神情面对我。我已经连偏过头去看看她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听的出来，她大抵是在哭吧。世界上还有人在为我关心，让我很高兴；可我又很难过，我让唯一一个在乎我的人为我落泪了。

也不知道我是多久没有合眼了。遍及四经八脉的痛楚让我根本无法沉睡，可已经丧失殆尽的体力让我完全没有能力保持清醒。

我已经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了。天花板上的木纹在我眼中开始狰狞地扭曲起来，那些线条离奇地满溢出来，连带着窗户和挂画——一切的一切都开始剥落下来，仿佛融化般黏稠地蠕动着。噩梦般的幻象向我的眼前袭来，我却无法抵抗。旧的幻境剥落，新的幻境又开始产生，无数不着边际的幻觉在我的脑海翻涌盘旋，每一次冲击都给我已经麻木的躯体一记刻骨铭心的震颤。我已经连江楠楠的声音都已经听不清了，她在我耳边的呼唤也开始变得诡异的凄楚。

……

脑海中的景象越发狂乱了起来。我像被装在盒子里，黑色绿色红色的涂料被打翻，飞溅出的色彩将整个纸盒扯碎，可分崩离析的碎片又会在下一秒聚拢、复原再到被挤压成薄片。我感觉像时而从中脱出的漆水，坠入万丈深渊，却在须臾后狠狠地砸在地面上；又像被撕碎的纸片本身，品尝着五脏六腑不再呼应的割裂感。发热连带的全身上下的剧痛却给这种幻觉附加了异样的真实，明明失去力气的我不知道为什么全身都在晃动。

……

终于在某一次爆炸般的躯体内震后，我的耳畔开始奏响经久不衰的喧嚣，让我再也无法分辨来自世界的任何一缕声音。一切幻觉从我的脑海中被寄走，只留下荒芜的白色。我的思绪似乎还在，但已经无法在脑海中留下任何痕迹。我的意识开始逐渐脱离，先前令我痛不欲生的苦楚煎熬也渐渐感受不到。

即便从未经历过，也从未听说过，我也能够理解，我的一切身体机能都在逐渐走向衰竭。这是精神力提高后的我，最后的挣扎。将意识从肉体剥离开来，彻底地自闭，以尽可能延长精神之海维系的时间。这时候的我，已经切断了与外界所有的联系，试图苟延残喘地抵抗死亡的来临。

其实我早已放弃抵抗了，我最后的念头也不过是想亲眼看到雨浩好起来，再听他亲口说一声谢谢。

我知道他会这么做的，虽然他恨我，但他是个恩怨分明的人。只是这个愿望好像已经无法如愿，他即便过来，我也什么都听不到了。

我觉得好孤独，可我也害怕他真的来探望我。我实在不想让他看到我的样子，看我早已凋零的美。我更不想看到他和那个人在一起。

我不想得到她的同情。

我是骄傲地选择了牺牲自己的，可我真的不想看到她。那会让我想起，我的死去不过是成全了她。

不对，不可以啊，王冬儿！你明明跟自己约定好，无悔地为他牺牲一切的。

你说好了不去嫉妒的。

神啊，请快些让我死去吧，不要让我再有这个念头了。

…………

“冬儿！冬儿！……”

这不可能，为什么事到如今我还能听到他的声音。求求你，不要再动摇我！

不，不要……雨浩……我，真的不想离开你啊！

我不过是想成为你心里的其中一人，为什么你却给了我这样一个答案。

可又是为什么还让我听到你的声音，让我死得如此不甘心。

你的命是我给的，你属于我又有何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