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八、人生如梦

现下御书房内，承恩死死撑住差点晕厥的李承瑜，不住喊他。

皇帝李承瑜你说…若萱她仙逝了…

承恩老泪纵横，点头答是。

李承瑜仿佛清醒过来，在承恩的搀扶下，抱着黑檀箱子，去罗汉床上坐下。

他将箱子放在小几上，打开盖子，一样样把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

面上是那张董若萱的画像，李容瑕画技了得，将董若萱画得十分传神，是他年少时日日看到的她，一模一样。

他拿起画，摩挲了一会，在旁边放下。

然后是一沓纸，是董若萱给他写过的信，还有那些他们通过书肆和清凉台传递的暗信，他一张张翻看，笑意盈盈。

再下面，是一些小瓷人，小木雕，兔子，狗，猫儿，瓷的女娃娃。

当年他从董若萱的房间里找了出来，他留了一半，另一半三十年前亲手置于了董若萱的棺椁里。

先皇后那时候将自己的棺椁给了董若萱，说她本来就不准备用皇后棺椁，正好送给小友。

李承瑜那时候最后看了一眼棺椁里的董若萱，她手里捏着那支琉璃桃花，脸色安静恬淡的犹如睡着…他悄悄剪下了她的一束头发，藏在袖子里带走。

回来后，他剪下了自己的头发，自己做了个结发之礼，将两人的头发束起，一起放在了锦囊里，那个锦囊就在箱子里。

李承瑜拿起结发的锦囊，打开看了看，两束头发混在一起，粗黑的是他的，柔细的是她的，发丝纤细，纠纠缠缠难舍难分。

皇帝李承瑜你看，现在我的头发，都花白啦！

皇帝李承瑜那时可是黑漆漆的，跟若萱的一样。

他也不要承恩回答，继续在箱子里翻找，掏出几本书来。

那些年，他御驾亲征，各处出巡，就将这几本游记揣在身上。

这些都是先皇后娘娘交给他的，说是董若萱在宁寿宫住着时最喜欢看的，每日都要翻看一下。

那时他拿起一看，一本吐蕃风土录，一本吐蕃游记，还有蜀郡游记，里面有她的批注，那是他还在吐蕃和蜀郡的时候，董若萱拿来聊以自慰的，各个批注仿佛都像是在跟他对话，问他何在，是否还好。

另还有几本游记，沿海的，山川的，甚至还有夜郎古国考据…

想是她那些年在东宫苦闷时，日日用以消遣想象畅游的。

这些书，凡有她批注的地点，他都去了，带着书，带着她的那只耳环…

后来他老了，摔过一次马，朝臣们就再也不准他出去了。

皇帝李承瑜若萱啊…我要来陪你啦…

皇帝李承瑜不知道你还认识我吗…我可是老啦…皱巴巴的了…

他少时读书，整天被太傅考较责罚，时时私下说太傅皱巴巴凶巴巴。

李承瑜捏着瓷的女娃娃，不知不觉睡了过去，梦里是他们少时的斗嘴。

小董若萱你老了，怕是也要皱巴巴，凶巴巴的，不比太傅弱呢！

小李承瑜那你还不是一样，也变成皱巴巴的老婆婆啦！

小董若萱我可不要皱巴巴的…

小儿笑谈，一语成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