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醒来时四肢酸痛无力,下床做了一套广播体操才舒服些。
看见对面的床上空荡荡的,顿时心里有些慌乱,立马冲出门去。
客厅就两人,小二坐在一张饭桌前耸拉着脸,老板在前台算着第371遍账,相同的是,两人都顶着一晚没睡的黑眼圈。
“同我一起来的人在哪?”我大声急问。
老板和小二吓了一跳,立马指了指店门口像个石像一样蹲坐的背影。
看着这个背影,心里得到了份安稳,又有些心酸,轻轻走去扶了一下他的背。
僵硬而发凉的脊背抽动了一下,红肿着眼睛看向我。
心中仿佛万古悲凉。
“你没事吧?怎么了?”我担心的问,我从未见过他这样沧桑,苍白的脸上一丝生气也荡然无存,嘴上起了干裂的死皮。
他嘴里轻轻吐了两个字,看嘴型是晓余,然后一个措不及防的拥抱,让我没来得及做出任何举动。
我马上意识到了什么不对,轻轻拍拍他的背,极其温和的重复说,我在……我在……
“你会一直陪着我吗?”果冻攥紧双臂把我搂得死死的。
“会的,我会一直陪着你的”我的手停留在他的脊背,给他一个温暖的回抱“我不会离开你的。”
“真的?”果冻感觉自己鼻子有点痒,但还是克制住了想要宣泄眼泪的基调。
是不是真的,我在心中也矛盾着,但内心有声音为我指明了方向“真的。”
其实在这一刻,我内心世界里想了非常多的事情。
也再没有比这更认真的想过。
世界仿佛更明亮了起来。
我睁开了怀抱,两根大拇指在他眼皮处轻柔,“男子汉大丈夫的,不许哭。”
果冻吸了吸鼻子说“嗯。”
老板和小二对视了一眼,发现双方都傻眼了。
我心中也是有很多不解的,果冻为什么哭,他在哭什么,我不知道,也不会去问,因为他这人本身就是个谜,太多的不必要的关注点反而会给人带来压力,现在最主要的是找到那4种仙草,等找到了仙草,所有围绕着他身上的奇幻谜团自然会一一解开。
跟老板道完别后,我拉着双眼无神的果冻叫了辆马车,出发前往长安城一带。
老板和小二脑袋探出门,看见我和果冻坐上马车离别后,老板长叹一息“我勒个亲娘唉!这个人可算是走了!你说他杵在门口一晚上像个要饭的一样是为了啥?要不是他有皇上亲发的玉牌,老子早把他撵滚蛋了!”小二揉了揉眼“我都没敢合眼。”老板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今儿个打烊,回铺睡觉!”
马车有些颠簸,我让果冻靠着我的肩膀睡一路,这个小傻狗居然一晚上没睡,眼都肿了!
肩膀上这人正睡的香甜,我看久了又觉得好生可怜,又埋怨自己昨晚睡那么早干什么,万一果冻在出去后,一些不怀好意的人对他做了什么可咋整,不会真的已经有了吧?
我又胡思乱想,联想到梅小姐强抢果冻的事,果冻虽然有着强壮的身体却不会使用,再按它容易被骗的思想来推,果冻很可能被诱骗了!
此时这张已经睡出几丝红晕的脸蛋,更加显得楚楚可怜了。
本以为可以安然无恙的到达长安城,没想到半路还没走到就跳出来个梅小姐。
“站住!”一声有力的女音划破天际,传入我耳,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车夫还真的很听话,把马车立马停了下来,我掀起车帘一看,果真是梅小姐。
梅小姐也看到了我,坐马上陶然自得的说“哟,郑公子这是要偷偷去哪里呀?也不让本小姐欢送欢送。”
与梅小姐一同来的,还有几个粗壮的彪形大汉,人高马大,连马的眼神都透着将一切碾成肉饼的杀气。
果冻眯起眼,半醒着,还有些茫然,我说“你在车上待会儿,我下去处理一下。”
果冻躺车板上,环抱着双臂继续睡觉,“嗯,你快点。”
我下了马车,对着坐在马上的气势汹汹的梅小姐笑语“这不是梅大小姐吗?我这一介草民哪用得着你送啊,还真有劳您费心了。”心想她还真是小心眼,非要记住这仇。
“少给我贫嘴!”梅小姐声如狮,“我的小鲜肉被你藏哪去了!”
我收起了笑脸,鲜肉自然就是果冻,怎么能把果冻交给这个如狼似虎的母夜叉,但是现在这种以多欺少插翅难飞的局面要怎么破解才行呢?
“什么鲜肉啊?我可什么都不知道,而且梅小姐,你现在这种行为可是有损人德的,被传出去的话,谁还会去你家茶馆喝茶呀”我语重心长地说。
梅小姐哼笑一声,“这荒山野岭的,谁又会知道惨死在马蹄下的人是我踩死的?”
梅小姐又咄咄逼人的说,“郑晓余,你现在把鲜肉交出来,或许我会考虑考虑放你一马,大显我这菩萨心肠,不与你计较之前的怨仇。”
“那我要是不交呢”我懒洋洋的说。
“若你要是不交”梅小姐会心一笑,“就惨死在这马蹄下吧。”
数彪形大汉驭马骑侔,准备一声令下就把渺小的我践踏成肉酱饼。
“妈呀,我好怕呀!”我故作一幅惊恐的样子。
“怕就把人赶紧给我交出来”梅小姐蹙眉,凶煞之气蔓延而来。
我紧锁着眉,盯着马上的人道“你们别逼我。”
“哦哟”梅小姐媚笑“你不会想抱着我这匹马的腿说求求你不要踩死我吧?”
几个大汉也哈哈一笑,马匹有力的铁蹄嗷嗷待哺,被踩中一脚脸就会瞬间变形。
怎么办?难道我今日就要命丧于此了吗?不行!我答应过果冻,要和他一直在一起的,怎么能在半截腰就倒下?
我双腿有力岔开,做出一幅准备将他们全部打得人仰马翻屁滚尿流的姿态,团团围住我的人全部蹙着眉毛,认真以待这场恶战。
“哼,梅小姐,你个不识好歹,死缠烂打的疯女人,既然你今日自投罗网到这里来,那我就要好好教训一下你!”我锋利的眼神亮出一抹色线。
梅小姐发现我气势有变,眼神尖锐,不由得心中一颤,提马向后退了两步,这次又要耍什么花招?
我慢慢抬起双手,手掌在半空中迅速翻侧,再双手合十,举在下颚,深吸一口气。
林小姐等众人全都死盯着我的风吹草动,都小心翼翼的向后退了几步。
于是我气沉丹田,挺胸抬头,脑中默念:第7套广播体操,现在开始!1234……
看着我有规律有节奏的做着广播体操,梅小姐大喊:“此人功力深不可测,大家小心一些。”
众人都十分谨慎起来,诡异的看着我做第1节,第2节……在他们眼里,如此诡异的动作,像是在施法,在下诅咒,不可轻举妄动,以免打草惊蛇。
十几双炯炯有神的双眼,焦点全在做体操的我身上,虽说不上万众瞩目,但也是备受关注啊。
最后一节广播体操在我心中默念完时,我的表演也就华丽结束了。
众人愣在原地,这一体操对他们没有造成任何伤害。
“敢耍我?”梅小姐咬牙切齿,火冒三丈。敢这么玩弄他时间的人,郑晓余还是头一个“找死!”
我一脸平静的看着冒火的林小姐,心里自嘲自己,明明就是已死之人,躲得了初一也躲不了莫小姐的魔掌。
“放马过来吧!”我失声大叫,举起一根手指指向梅小姐,再略有挑衅的勾了勾手指。
梅小姐真是受不了这个敬酒不吃吃罚酒的神经质,既然是你自己自讨苦吃,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全都给我上,踩死他!”
“慢着!¥当我绝望之际,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马车里传出来。
是果冻!
梅小姐听见了日夜思念的雄厚奶音,立马作下停马的手势,两眼满怀期待的看着车中人迈出一只脚。
这一脚落地沉重而有力,所有人都没有了任何举动,因为他才是备受万众瞩目的人!
果冻下了马车,眼神锋利的环顾了一下4周,两条粗眉呈剑状般给人威慑感,整个人像千年不化的冰块一样犀利且冰冷。
梅小姐瞬间被这张冰冷严峻的脸秒杀了,双手合拳在胸间,一幅花痴到欲仙欲死的表情,连说话都变爹了“哦,原来我的小宝贝一直在啊,真是的,也不早点出来,害我跟这个丑八怪耗这么久!”
我听到丑八怪是专指我的,怒视着她,她却还在陶然自得的说着“把你带回去后一定要好好惩罚你才行,哦吼吼!”梅小姐捂嘴失笑,脑中不知在想些什么内容?
“放肆!”果冻举起手中的一个跟之前玉牌差不多大的牌子,众人都没有注意到果冻下马车时手中握有这个牌子,连我也没有注意到。
梅小姐望见那块牌子后,屏住了呼吸,脸上由白变青,由青变黑,连续变幻出五颜六色的色彩,像是一部画质极好的电影,精彩纷呈,妙不可言。
于是果冻脸色没有变,凶神恶煞的举着牌子向4周转了转,让众人看清牌子的模样,也包括我。
这个牌子是枚令牌,纯金打造的光滑质地,反射着烈阳的光芒,刺得人无法直视。令牌的正面,镶刻着一个“皇令”的字面,背面是交相缠绕的9条金光灿灿的黄金龙,给人以非常高贵不可沾污的威迫感
傻子都知道这个是皇令!
梅小姐与众人齐齐下马,双腿扑通一跪,双手抱拳“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我有点心慌意乱,连车夫也跪下了,站着的就我俩这不太合适吧?
于是我也扑通一跪,双手抱拳摆出参见皇上的姿态,低头瞟见梅小姐脸上的电影正播的精彩,强忍住想笑的冲动。
“平身吧”果冻极其冷峻的说,任何人都不敢怠慢的站起身来,包括我。
持皇令者,如君临天下,见皇令者,如见皇帝。持皇令的人讲的每一句话都如同皇帝的旨意,皇帝之意不可违哉!这是亘古不变的理。
果冻为什么会有皇令?我百思不得其解,而且眼前这个自带冷酷气场的人真的是果冻吗?
“梅小姐,知道以往你对我有仰慕之意,但使用不道德的行为来博取我的目光,是赤裸裸的顶风作案”果冻盯着梅小姐,从里到外的威仪,让梅小姐不敢直视。
梅小姐的态度,365度大转变,立马跪下磕头认罪,“我错了,我有眼不识泰山,我再也不打搅您了,求圣上宽恕。”
我心里也是一阵扬眉吐气,将考虑果冻怎么弄的令牌的问题放到了一边,对着梅小姐使劲的使小眼色,小嘴皮儿:你信啊,你继续信啊,信球货。
果冻又开口道,“我也不与你计较过多,就大度给你这个机会,带着你的人马赶紧走人。”
“谢皇施恩”梅小姐看了我一眼,什么也没说,眼里却投来一片恶意的眼神,直到坐上了马,还意犹未尽,回头再瞪我一眼才扬鞭而去。众人马也跟着梅小姐加快速度飞驰而去,只剩下果冻和我,还有那个惊魂未定的车夫
人虽灰溜溜的走了,但果冻还是一张扑克脸,无神的望着远方。
这样的果冻怎么看也不像早上见到时那一副,可怜兮兮软绵绵的泪人儿。
想说很多话,却因这张嗤之以鼻的面容,噎在了半喉,也愣在了原地。
愣是真的楞得很恍惚,不知何时开始,果冻的目光已经转移到我的脸上,这块千年老冰似乎在一点点融化,一点点升温。
我张口想说什么,他却快我一步,“我们继续走吧,我还想再睡会儿,”这种语量不轻不重,有点温和感,我点了点头,回答说好。
他似乎真的很累很困,迅速的上了车,车夫不敢怠慢,立马架起马车,我上了车,他坐在坐板上,仰着头轻轻喘息,声细如麻,扰人心慌。
我总感觉眼前这人有多么不像果冻,却还是坐在了他身旁,紧挨着他。
还没挨热乎,他的头猛一倾,靠在我肩上,砸到我的肩头,生疼,也把悬着的心砸回原轨。
此时我突然明白,人在语言上欠缺的情感,用身体就能填补。
路还是一样的抖,心还是一样的乱。
但凝视着依靠着自己的睡脸,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
我将头轻轻向右倾,抵在果冻头顶,也安稳的睡下了。
不需要说的,不必要说。需要做的,一定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