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八：对不起

“那你为什么不取走这彼岸花戒”

鬼之身的骨灰，这么重要的东西，为什么不取走？

断神台上，花城注视着法阵中的暗泠。

暗泠眼眸一颤，

良久，才低声道：

“那是我唯一的私心”

她是谢舞辰，也是暗泠，自始至终都是她。从没有什么夺舍之说。

谢怜看着她面色苍白，发梢湿润，乌黑的铁链就像是吸血虫一样附着在她的手腕上，血光不断。

心疼道：“阿辰，你到底......是为什么？”

谢舞辰闭目咬唇不言。冥时却是替她解释了。

“因为，她不死就是你们死啊”

冥时踱步到谢怜身边，温声道：“天外天之人，法则之下天道之上，常常被称作三千世界的神祇，力量强大寿与天齐的同时，也是天道最好的滋补物。”

“通常而言，天道没有任何机会可以对天外天之人下手，可因为你们，天道有了可趁之机。”

谢怜白了脸，花城原本就苍白的脸，好似更加苍白了。

谢舞辰皱眉冷声道：“冥时你够了！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我倒是希望你对我不客气，来加速你的死亡。”

看着她因为怒气而添了几分血色的脸，冥时笑了笑，转向花城几人：“感受到了吗？最重要的人在自己面前濒死，而自己毫无办法挽回的痛苦，你们感受到了吗？”

慕情忍不住道：“你不说她是天道之上的神祇吗？难道会不知道这些？既然这样那怎么可能会被天道反控？！”

冥时道：“若是一开始，那当然不会，可是，假使世界重置了呢？”

慕情皱眉，“你什么意思？”

冥时这话，不明白的不止慕情，还有谢舞辰几人。

谢舞辰没有相关记忆，略一思忖就知道是冥时动了手脚。

果然，冥时道：“什么意思？或许你就要问问这位血雨探花了，毕竟，是用生命给暗泠打下烙印的人啊”

听到他这话，花城依旧凝眉不语，黑亮的眼睛沉沉看着谢舞辰。

“啊，我倒是忘了，世界重置，所有人都不会有记忆。”

冥时恍然大悟一般拍拍头，笑眯眯道，“暗泠对于他人情感敏锐，自己却是顽固难解。”

“今生醒悟得有多早，前世，就有多不开窍！”

“爱了却只当是亲人，最后发现了，还自作聪明弄了一出假成亲，逼得人直接自焚，你们说，是不是愚钝不堪？”

“不过也是多亏了血雨探花，不然，即便重来几次，也没有机会让她心甘情愿地赴死。”

冥时这话透露出的信息量太大，让几人都惊怔无神。

风信愣愣道：“一切重来，这真的可以做到吗？”

看到暗泠有情人不成眷属，冥时显然心情极好。

他道：“若是你们这有真正的仙界，而不是那用血肉铸成的仙京，自然无法重置，因为真正的仙界之人，不会被信仰之力困扰，也已经有了进入天外天的资格。”

“然而很遗憾，你们这没有。”

冥时笑得很是恶劣，“不过呢，等暗泠的力量被吸干，天道也有了足够的能量铸造仙界，甚至轮回鬼界。”

这般，一切都将不可逆转。

听到他的话，花城早已提刀破坏法阵。刀刀邪气杀意蔓延，却始终无法在法阵之上留下半分痕迹。

冥时甚至解开了断神台之上的压力。

弯刀长剑，无论是什么武器，都破坏不了丝毫。

“对了，忘记告诉你们了，这法阵，也是依靠暗泠的力量来维持的。你们破坏法阵，也等于在伤她。”

闻言，几人一惊，赶紧停下攻势，只能看着眼前法阵，进退不得。

良久，花城自责道：“殿下，你怪我吗？”

因为我，让你走上了不归路。

“......”

“......”

几人沉默

默然不语的谢舞辰抬头看向花城，道：“三郎，我不怪你。因为我知道，你不是有意的。相反，我很感激这个世界有你。”

“世间风景无数，却是百年盛，千年好，万年旧，有了你，无尽生命也只是短暂一瞬。”

“可我怪我自己。”花城垂下了眼，像是个犯错的小孩子。

“我不记得什么前世今生，但我永远记得，六岁之前，人人厌我弃我，我想着要毁了这个世界，六岁之后，你将时间所有的美好放在我眼前，我又想着，是不是留在这个世界，就留下了你。”

谢舞辰避开他的眼睛，花城却又道：“我的心上人，是个勇敢的金枝玉叶的贵人。她救过我的命，我从很小的时候就仰望着她。但我更想追上她，为她成为更好更强的人。”

几人沉默，他又接着道：“你还记得你在铜炉山对我说的话么”

又是许久，谢舞辰才低声道：“我记得。”

“愿神明偏爱，红衣不改，一切从欢。”

“在我心里，你才是真正的神，唯一的神，也只有在你身边，我才能做个少年。”

难言的沉默......

“对不起，三郎，我要食言了......”

看够了这难舍难分生离死别的戏剧，冥时拍掌冷笑道：“暗泠，你当初害死凌羽的时候，可曾想过今天？”

谢舞辰压下内心沉郁，道：“冥时，若我说，凌羽没死呢。”

“你说什么？！！”冥时瞪大眼睛难以置信道。

“我说，凌羽没死。”谢舞辰看着他一字一字道，“他还活着！”

冥时冲进法阵，却是被拦在最后一层之外，眼中也难掩喜悦，急道：“告诉我，他在哪里？！！！”

谢舞辰右手一个响指，红色流光于冥时眼睛处闪过，

她道：“你看。”

冥时看向法阵之外，一一扫过几人，最后，停在谢怜身上，眼神惊喜喃喃道：“凌......凌羽！”

随着他的目光停留，几人也默默看向了谢怜。

谢怜茫然眨了眨眼。

经过两人对话，几人也知道冥时曾经有个爱人，却为谢舞辰而死，他筹谋这么久，也只为杀了谢舞辰报仇，哪怕......

自己也会死。

然而她却说那人还活着,而且好像还是......太子殿下？

当初，在凌羽濒死之际，她就为他和冥时牵了红线，本想着给冥时一个教训，却不想......

见到昔日爱人，冥时当即就想上前一述离别相思之情，然而却是既快又重，'砰'的一声撞在了法阵之上，然后顺着法阵如水流而下。

谢怜几人：......

有点蠢

冥时极有风度地站了起来，理理衣襟，转身就杀气腾腾的看着谢舞辰。

不消说，绝对是她动了手脚。

谢舞辰也不抵赖，冷笑便道：“可惜他已经不记得你了，甚至，会有一个比你更好的人去爱他！抱他！拥有他！而那人绝对不会是你！”

“至于你？看见我心口的弑神刀没？就和我一起死吧。”

冥时右手夜刃出现，他阴着脸一步步走向被困住的谢舞辰，谢舞辰冷笑回视。而法阵外的几人却只能干看着！！

花城握着厄命的手已经泛起了青筋。

只见冥时手一甩，夜刃直接插在最后一层法阵之外，而他两手相合双膝跪地，表情极其诚恳真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