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闹剧过后，叶白衣瞧你们那个个目光短浅的样子，似乎是不相信他的话，觉得他在扯谎，空口无凭。忽地，他眼神狡黠一闪，直接将身后的佩剑运力出鞘，耍了一套自认为很帅气的剑法。

看着飘浮在空中的叶白衣，由一个叶白衣分出两个叶白衣来，剑一挥，轻轻松松就把周边的大石块劈成碎渣，这狂炫的一幕倒是让你痛痛快快的过了把眼瘾。

龙雀虽眼盲但心不盲，不可思议道：“封山剑法，你真的是他师父，你是叶———”

没等龙雀说完，叶白衣就接过龙雀的话，一身傲气，字字道出自己的鼎鼎大名。

叶白衣“叶白衣！”

龙雀惊道：“想，想不到你尚在人间，您这是六合神功的境界吗？天残地缺六合神功，居然是真的，长生不老啊！天人合一！”说完，还哈哈大笑几声。

既然已知晓叶白衣的身份，龙雀也没必要在将那些陈年往事藏着掖着，只听他苍老暗哑的嗓音说道。

“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还！”

顿时，这空旷的洞中只听见龙雀的话语声，趁他们入神之际，你脚步调转向后走去，背靠石壁，双手环胸，似在等人又不似等人。

扭头看去，瞧着那聆听得极其认真的几人，你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在臂上轻轻点了几下。忽地，手一顿，耳畔便传入两道空灵的声音。

“摄魂索命，早登极乐～～”

这阴冷幽长的声音，不用想都知晓定是那神出鬼没的琵琶鬼与画皮鬼。此时，他们就是一团隐形的雾气，轻飘飘的悬浮在空中，与空气交杂在一起，无人知晓亦无人察觉。

冷眸微缩，你没作理会，眼神一直定往周子舒与温客行的方向。此刻的你，犹如一位局外者，看着别人的戏折子，听着别人的故事，好似赶场的过客一般。

莫菁菁“本是殊途，何以同归。”

声音极轻，悠声呢喃的你美目流盼婉转。恍惚间，一抹熟悉的身影闪过脑海，越过心尖，那一瞬的回忆飘然划过，暗藏心底。

无风似有风，在这冰冷凝结的空气中，熟悉且不寻常的气息正缓缓略过你的鼻翼，虽是淡淡的，但已让你重眉低头。

是了，死亡的味道。

“大人，时候到了。”

琵琶鬼与画皮鬼的声音悠悠响起，他们在等候你的旨意。可，却见你低垂眼眸不作言语，面沉如水，所以他们也就这么静静的等着。

等等，再等一等。思及，你目光依依转至温客行的身上，随即将目光停留在周子舒俊美绝俏的侧脸，心中泛起阵阵苦涩。

人生不过尔尔。

—

没有你的旨意，画皮鬼和琵琶鬼自是不敢贸然行动。片刻，缕缕魂烟渐渐凝合，白光微闪，他们幻化出真身出现在你的面前，透明如光，不显实体的他们以最快的速度往周子舒他们的方向扫了一眼，见那气咽声丝，艾发衰容，大限将至的老者后，他们相互不着痕迹的对视一眼，继而对你恭敬低头，在等你发话。

眼眸闪动，只见叶白衣面色沉沉的从你身旁走过，看都没看你一眼，他的身影就这样消失在你的视线里。

莫菁菁【轻声】“去吧。”

画皮鬼和琵琶鬼接到你的旨意后，双双行以一礼，便往龙雀的方向而去。不过片刻之间，龙雀便咽下了最后一口气——老人双目合上，头一低，就这样安详的走了，临前只留下一句。

“生在阳间有散场，死归地府又何妨！”

周子舒“龙伯伯！”

眼前的一切，始料未及。周子舒实在接受不了，才刚与他相见的龙雀就这么去了，虽然这是他不愿看到的，但他知道这是龙雀的最后一愿。黄泉之下，轮回渡口，只愿他遇年少挚友，谈笑言欢。

—

戏停，场也该散了。看着前面三人一脸的悲痛模样，你心里五味杂陈，百感交集，心想人间可真不是个善地，待久了，自己反倒像个人一样变得多愁善感了。

琵琶鬼、画皮鬼将龙雀的魂魄收入集魄瓶后，便邪邪一笑。然而，琵琶鬼却还饶有兴致的看着集魄瓶顺带还顽皮的摇上几下，随即只见两道白烟以闪电般的速度飘忽到你的面前。

“大人，我们该回去了。”说着，画皮鬼眼神上挑，偷偷瞄了你一眼。

莫菁菁“也罢，走吧。”

眼神坚定，你不作留恋背过身去，画皮鬼与琵琶鬼随于身后，只一瞬之间，你们便以烟雾的形式缓消于这冰冷、凄凉的洞中。

而此时的周子舒与温客行还沉浸在龙雀的悲痛之中，并未发觉周身有何不对，只怕等他们回过神来发现你不在了，如先前一般消失匿迹，恐是会疯了！

原谅我，又再次不辞而别。

—

龙雀死后，周子舒他们忍着悲痛齐齐跪下，在龙雀面前磕以一个头，作为拜别之礼亦是对他老人家的敬重。

礼过，周子舒和张成岭欲要离开却发现温客行跪在地上迟迟没有抬头，依旧保持着磕头的姿势，心痛难耐。周子舒自是知晓温客行心中的痛，还是先让他静一静吧，这样想着，周子舒便带着张成岭转往洞口的方向走去。

可回过头时，周子舒眼珠四转，眼下哪还有你的身影，还没意识到情况的周子舒只当你是和叶白衣一道出了洞外，便不甚在意。

洞中发生的一切早已让周子舒的心情沉入深海，阴郁沉痛，可一想到脑海里一直存在的倩影时，他又满腔热忱，只见他抬起脚步以最快的速度朝着光的方向匆匆走去。

周子舒脚步越走越快，越走越快，身后的张成岭都跟不上他了，张成岭一步一个小跑，才勉强没被周子舒甩在身后。

如此一幕，张成岭都开始怀疑人生了，外面是有什么奇珍异宝吗？怎么师父这么迫不及待，急匆匆的，好似慢了一步洞外的珍宝就会被人抢了一般。

脚步加快，张成岭一双脚像是按上了小马达似的，“突突突”的，很快就出到洞外，外面的空气，景色皆好，好到把他沉重的心情都洗劫一空，没来得及吸取这飘香醉人的空气，却见周子舒背对着他，整个人的背影阴沉沉的，感觉很不好。

张成岭大脑极速飞转，这才惊觉似乎少了什么，眼睛一怔，他好似找到了问题的所在。小心翼翼，他缓步走到周子舒的身旁，想了想他还是决定开口问道。

张成岭“师父，怎么不见阿菁姐姐？”

周子舒“拼了命想留的人，却还是留不住。”

周子舒的声音极低极沉，眼里的光一消而散。或许从一开始他就不该妄想，哪怕有那么一丝丝的希望他也不该去妄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孤寂一生，也许就是他的宿命。

张成岭“师父。”

张成岭怯怯的看了一眼周子舒，只知道师父的心情很糟糕，简直是烂透了，那神色跟霜打的茄子没什么两样，搞得他紧张的下意识咽了一下口水，可他不知道的是，周子舒身下的手从一开始就紧握着，毫无松开的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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酆都✔

站定在自家大殿门前，你脚都没抬一步，就这么静静的看着殿门上方挂着的金丝牌匾，“天子殿”这三个醒目的大字就明晃晃，亮堂堂的摆在那儿，如果说天子殿是像家一样的存在，那么人间就是你的希望所在。

见你沉思许久，一直看着顶头的牌匾默默出神，你身后的琵琶鬼和画皮鬼倒是疑惑了——这自家大人是怎么回事？都到家门口了却不见进去，一直盯着殿牌上的字，这牌匾怕是要被你盯出个洞来了。

就在这时，远处过路的小鬼不知死活的偷偷往你们的方向瞄来。面色一冷，画皮鬼只一个狠厉的眼神过去，立马吓得小鬼拔腿就跑，都忘了自己会飘这一事实。

—

后退一步，你急转过身，径直从画皮鬼和琵琶鬼的中间穿插而过，裙摆悠扬，长发飘香，没等画皮鬼和琵琶鬼反应过来，他们就被你遗留在空气中的余香迷了心神。等他们回过神来才发现，你的身影在渐渐远去，已快要看不清了。

“大人，你这是要去哪儿啊？”画皮鬼伸长脖子，歪着头看往你离去的方向。

莫菁菁“找人。”

撇下这句，你的身影便在这幽深，昏暗，朦胧的夜色之中消散得无影无踪，不曾留下一丝气息，似从未来过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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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暗小屋，冷冷寒气，只见案上摆放着的香烛冉冉燃起火光，许是屋内阴气太重，烛光竟被隐藏在空气中的阴风吹散，形成星星点点的小火苗散落在四处，那扇紧闭的大门竟没能将火苗留住，反倒让弥留在空中的火苗渗门而出，连带屋里不人不鬼的阴腔也一并散外。此时，若是有个倒霉蛋路过想必还能闻到浓重的血腥味。

开心鬼“老无常啊，你堂堂十大恶鬼之首，放着祖宗你不当，跑去给这些兔儿爷当狗腿子，开心，真他娘的开心！”

开心鬼最独特的声调阴阴响起，给原本寂静的阴暗小屋增添了那么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此时，被点名的无常鬼手上不知在盘算着什么，在听到开心鬼的话后脸色瞬间一冷，连微微点动的五指都顾不上收起，长袖一甩，面色变得不善了起来。

开心鬼说得没错，他堂堂十大恶鬼之首，虽说比不上那温客行，但手底下少说也有数百只小鬼待命，在鬼谷那是何等的神气，可如今竟沦落到任人摆布，与人间的小角色同搭一条船，真是越想越觉得晦气。

急色鬼“这温疯子虽然疯，好歹算是和我们一条船上的，船沉了，他也跑不了。”

急色鬼“我们既入了鬼谷，难不成还想上岸吗？”

一语点醒梦中人，急色鬼说得不无道理。他们本就是鬼谷之鬼，既已入谷便成不了人，何况鬼谷已被各大武林视为该千刀万剐的凶兽，倘若此时与蝎王合作，等同于让他们将脑袋栓在裤腰带上，任人践踏。

“你以为不上岸就会有活路吗？”黑无常一身黑袍，融于黑暗之中，煞白的脸形同死人，幽幽说道：“咱们先不说温客行那个疯子喜怒无常，单是这次鬼谷出山的疯狂做派，简直就是故意让全天下与我们为敌，唯恐世人不恨煞了我们！”

“倘若———”黑无常话未说完，就感觉眼前有一道凛光飘过，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弹开，身体重重被击往一旁的屏障，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来。

无常鬼“谁！”

这惊心的一幕当场令无常鬼他们怔眼一惊，瞬间警惕起来，如此强大的内力以无形无迹做到出神入化般的境界，此等功力在他们有生之年里恐是头一回见到。

无常鬼“不知是哪路高手临驾此地，还请速速现身。”

城府颇深的无常鬼虽不知是哪路人士临驾此处，亦不知对方到底是敌是友，有何目的，但以他老道的经验来看，他知晓此人定是个不好惹的主。不然，他也不会觉得自己的身体在阵阵发寒，这熟悉的感觉让他有一种，温客行就在附近的错觉。

无常鬼话音一落，四周竟开始泛起阵阵阴冷的寒气来，寒气顺着地面由下而上，竟有意无意的围绕在无常鬼等人的周身，不禁让他们打了个寒颤。

而此时的黑无常强忍剧痛，手捂着心口，吃力的从地面爬起，还没等他把嘴角的残血擦净，只见前方诡异的升起缕缕白烟。不过片刻，白烟最终幻化成一袭红衣的绝色女子——女子如鬼魅一般，一双媚眼就能勾人心魄，如地狱鬼神，让人不寒而栗。

莫菁菁“开会呢，希望我的到来不会打搅到你们。”

对于你突如其来的出现，无常鬼的脸色明显由震惊霎地转变成阴冷，身下那双沾满无数鲜血的手也开始蠢蠢欲动，他不知道他们的谈话你是否听了多少，又或者全然不知。当然，这些都不重要，因为所有阻挡在他们成功路上的绊脚石他都要一一铲除掉，永绝后患！

“姑娘是听到了什么？”无常鬼脸色阴了阴，眼底的杀气显而易见，冷道：“这里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莫菁菁“手痒了，想练练手而已。”

你无视无常鬼的话，甚至都没用正眼瞧他，看着自己白皙的右手你轻轻摩挲了几下指腹，冷哼一声，似笑非笑，好似在把玩有趣的物件一般。倏地，你眼神闪过冷意，掌心渐渐泛起红光，只见你一掌出去，黑无常就被你掌中的红光紧紧的缠着脖子，勒得他快要喘不过气。

无常鬼“唉唉唉，手下留情啊！”

你这不按套路出牌的架势，令眼前的无常鬼瞪大了眼，眼中满是焦急。眼下，黑无常可是他仅剩的左膀啊，右臂白无常已经折在了温魔头的手里，这黑无常可不能再折了。

莫菁菁“想让我放了他？”

无常鬼“手下留情，手下留情。”

黑无常苦苦挣扎，双手不停的抓着缠在脖子上不显实体的红光，那痛苦的表情看得一旁的急色鬼和开心鬼心都揪在了一起。纵使这样，他们可是连一个屁都不敢放，更别说替黑无常求情了。

与其二人截然不同的是，无常鬼却是急得不可开焦，只见他眼神一直注视着黑无常的惨状，双手抬起停在半空中，好似在请求你放过黑无常，只听他急道。

无常鬼“姑娘，有话好好说，我们万事好商量，何必跟他一般见识，给条活路，给条活路！”

莫菁菁“好啊。”

言罢，手一紧，你便毫不犹豫的勒断了黑无常的脖子，只听明显的“咔嚓”一声，黑无常瞬间怔大眼睛，头一歪，嘴角涌流出腥红的血来，可见是死了。

莫菁菁“这，便是活路！”

无常鬼“完了。”

无常鬼面如死灰，双腿发软一下子瘫跪在地，双眼无神的看着被你甩在地上死不瞑目的黑无常——前后痛失两位得力助手，他心有不甘！

此时，无常鬼的心里渐渐激起杀意，那攥紧的双手在预示着，他要杀了她！他应该杀了她！可当他对上你的眼睛时，他却选择咽下这口恶气，只因他明确的从你眼神里感受到，他不是你的对手。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莫菁菁“事办完了，本大人就不陪你们玩了。”

你悠悠地道，随后拿眼扫了一下面前的三人。蝼蚁苟活，不足挂齿，黑无常死不足惜，你只不过以最残忍的方式让他们兄弟俩早日团聚罢了。正如温客行一样，当初他也是这般，一手掐断了白无常的脖子，似疯似魔，而你只不过比他轻松些许，至少你没有让污血沾到手。

扬唇轻笑，你冷“哼”一声，随即甩袖背过身去，无视身后那充满杀意的眼神，白烟略过，你便以烟雾的形式消散于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