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书其实没有走远,他站在街角看虎杖和伊地知先生站在吉野家不远处,凑在一起嘀咕着什么,就知道他们大概在等顺平回来。电影院还没有解封,顺平没有其他朋友,也不会去学校,他会去哪里?
哪怕是现在,江书也不打算探究这类问题的答案。顺平爱去哪里去哪里,他没有多余的兴趣疑神疑鬼,来找顺平只是担心他受牵连被那个叫做真人的咒灵缠上,现在看来,这种事还真的很有可能。
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被他忽视了:顺平不是普通人,他看得见咒灵,因此应该是有天赋的。
江书并不担心所谓的“顺平可能跟咒灵一伙”的说法,这种揣测压根没有可信度,他只担心另外两种情况。一种是真人盯上顺平,会伺机直接对他下手,另一种是真人有目的地接近顺平,这样就更糟了。
毕竟顺平这个人,外表看上去内向懦弱,实际上心里却藏着一头猛兽啊。
他有天赋。而那个咒灵,张口闭口灵魂肉.体、真言哲理,顶着一张缝缝补补东拼西凑的面皮,叫人总觉得随时都会蛊惑人心。江书很不情愿地在心底承认,在话术上,自己还是比他略逊一筹。
所以,他不愿意去想二者搅和在一起会发生什么。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距离顺平回来的时间已经很久了,虎杖悠仁一直没有从顺平的家里出来,江书抬手看了看表,无奈地想,对不起了前辈们,这次我可能还得逃一天训练,希望惩罚的时候能稍微手下留情一点。
不不不,别想了,禅院前辈绝对会把自己往死里练的。最近她把训练项目从木棍换了长刀,那长刀到了她手里耍得虎虎生风,比木棍速度还要快,江书亲眼见到有一次她轻轻一抖胳膊,只来得及看到一道银光闪过,一截水桶粗的木桩就应声断成了两截。
自己要是不小心被劈实了,下场绝对比那截木桩好不了多少。要知道,她可是完全没用咒力啊!这是高中女生能达到的水平吗?这个学校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气场,那个同级女生钉崎野蔷薇也不是好惹的主。一直到现在,江书已经认命地接受了一个事实:在咒术师里,自己似乎是最菜的,连女生可能都打不过。
这样一个最菜的人,却想要从特级咒灵的手里保护一个人,是不是有点异想天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虎杖终于从吉野家里出来了,顺平到门口送他,橘色黄昏中的身影被无限拉长,柔和的光线照在顺平侧脸上,映出一点轻快的笑意。
江书远远注视着那抹笑,有一些担心悄悄地放下了。
虎杖哼着歌往外走,路上若有所思地朝江书藏的方向看了一眼,顿了一下,直接走了过来。
“抱歉,顺平的妈妈太热情了,就在他们家吃了一顿饭,不小心待到这么晚了。你还要过去吗?”男孩带着歉意的笑真诚而阳光,从见到的第一面开始,江书就很清楚他就是这种人。
江书没有回答。实际上,他也在犹豫。
他问了另外一个问题:“试探的结果如何?”
“结果吗?”虎杖的手不由自主地摸上后脑勺,“呀,差点给忘了还有这回事。虽然我说的可能不管用,但我也觉得顺平不是那种人。”
就知道是这样。江书摆了摆手表示明白:“你先回去吧,我可能要过会儿。”
虎杖却没有动,他睁着一双大眼睛直直地盯着江书:“江书,你是不是在担心顺平的安全?”
有这么明显吗?
“没有,我只是......”江书也知道自己此刻的行为有点可笑甚至荒唐。他尝试找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我是觉得,那个咒灵的目的不明,他好像对顺平有点在意,但我也不清楚——”
他发觉自己在乱七八糟地辩解什么,有些挫败地垂下头闭了嘴,心里也觉得奇怪。说到底,只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罢了,也或者是出于对“朋友”二字的愧疚。
果然还是很奇怪吗?......
“我留下来跟你一起好了。”
嗯,嗯?
虎杖在江书讶异的目光中掏出手机拨通了伊地知的号码:“喂,伊地知先生吗?是这样,我先不回去了,麻烦替我跟七海海解释一声,就这样,拜拜。”
手机那端伊地知先生的“喂,等!——”就这么□□脆利落地摁断了,虎杖收起手机顺势在江书旁边坐下,双手抱着膝盖,和他一起望天。
“......为什么?”
明明连江书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这是要做什么啊。
虎杖转过头来,表情介于天然和认真之间:“因为我相信江书啊,你这么做肯定有你的用意,我不知道怎么能帮到你,只能一起留下来了。”
阳光。热情。敏锐。固执。再加一条傻里傻气。
江书偏过头去:“我只是想看一会儿夕阳罢了,这样你也要陪着我吗?”
“诶?”
傻气中透着可爱的呆滞表情终于让江书绷不住了,嘴角不自觉溢出一丝笑意:“骗你的。”
“那我们......?”
“先等着吧,只是我的一点担忧,未必会成真。”
虎杖安安静静地托起了腮帮子。
十分钟过后。
“江书江书,你们上次遇到那个咒灵长什么样?”
“缝合怪,很丑。”背后骂人,简直毫无心理负担。
“很丑?说起来咒灵确实都长相奇怪......它也会跟人交谈吗?”
“会。它很会讲歪理,别信。”如果能遇到的话。
“我都还没见过呢。能让你说出这种评价,看来这个咒灵很了不得啊。”
“它的术式很特别,遇到了要注意,不能被它碰到。”
“哦?具体是什么?说起来你们好像是在电影院遇到的咒灵,难道说平时经常过来吗?你喜欢看电影吗,平时都看些什么?”
......
月上中天,银光水一样倾泻下来,处于影影绰绰树影下的虎杖倏忽安静下来,连呼吸都屏住。
微光中两人对视一眼,瞬间都明白了彼此的意思:来了。
黑暗中那人的身影格外从容,大摇大摆踏进吉野家的姿态竟有几分堂皇的意思。
虎杖的双拳不由得握紧了,没等江书阻拦,脚下一发力就冲了过去,江书心知状况危急刻不容缓,也只能由他去,想了想还是掏出手机拨通了七海先生的电话。
快速简要地说明了情况,对面停顿了一下,说道:“地址。”
没等江书也冲进去,一个人影炮弹一样被砸飞出来,另一个人影紧随其后,两道影子一追一逃,沿途破坏公共建筑无数,渐渐消失了。
江书穷尽目力,也只勉强辨认出追的是虎杖,逃的是真人,逃的一方算不上狼狈,追的一方也没有很占上风。
真人何必要逃?
江书犹豫片刻,快步向吉野家走过去。
过了玄关,映入眼帘的是令他目眦欲裂的场景:一个长着恐怖大口和几只畸形手脚的怪物,向顺平的妈妈伸出了手臂,利爪距离她熟睡的面孔仅有几厘米之遥。
他毫不犹豫地腾起身踹飞了那只手臂,余光里又有一只怪物张开了嘴,长舌席卷过来。
只有这时候才深恨自己不像禅院前辈他们那么厉害,没办法一脚将它们踹烂掉,最好能把那恶心的头踹爆。
他奋力挡住又一次攻击,冷冷地开口:“看不出你们长得一脸蠢相的样子,居然还挺会取巧的,知道在虎杖他们走了之后偷袭。”
不对,好好的为什么这里会出现咒灵?还是这种不低的等级?
空气中带着酒气,熟睡的人面色红润,似乎是被噪音吵到,缓缓翻了个身,转动着眼珠将醒不醒的样子。
顺平倒在不远处的地上,看样子像是昏迷,但却没有一个咒灵朝着他过去。
咒灵在江书说完这句话之后被压制住了,有两个行动迟缓下来,身形也越来越萎缩下去,但转眼间又有新的咒灵出现了,幽幽地从地板上、墙缝间探出头来,所有的眼珠都死死盯在睡着的人身上。
她手上那是......手指?难道——
来不及了,至少先保证他们的安全。
江书深吸一口气,突然抓起那根手指往口袋里一塞,周围的咒灵像是被刺激到了,纷纷冲上来,他踢开一个之后拔腿就往外跑。
好歹跟胖达前辈一起跑了大半个月的步,速度早已今非昔比。江书对身后的种种嘶叫不管不顾,闷着头往前冲,准备先离得远远的再说。
夜幕中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看清楚来人的脸之后,江书惊喜地挥手:“七海先生——快救我!”
七海建人依旧穿着白天时的米色西装,没有打领结,见到江书的那一瞬间,他脸上本来因为加班而不爽的表情转换成了错愕。
男孩挥舞着手朝他跑过来,身后跟着茫茫的咒灵大军,乌泱泱一大片,目标一致争先恐后地朝着江书的方向追赶。
他觉得额头上的青筋隐隐跳动起来:“江书,你到底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