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惊梦

明明是晌晴的天，怎么突然就乌云盖顶了？风呼呼地吹着，好似人胸口发出的粗重的喘息声。不，那就是喘息声。

一个妇人怀里抱着一个四岁大的男孩拼命地奔逃，那男孩定是终日吃不饱，身子甚是干瘦，但容貌却是俊俏得很，特别是那双狭长的眼睛，透着灵动。也许是年龄太小了，他还不懂得恐惧。

直到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他眼前所有的光线，接着便是一声凄厉的叫声，那应该是人世间最凄惨的叫声吧？

男孩的眼睛瞪得滚圆，他看到了一把剑，一把乌金色的剑穿透了那妇人的身体，血喷了他满脸，滚烫滚烫的。接着，那妇人便像一块破布一样瘫软在地上。

“娘！”男孩听见了自己的声音，那声音里满是恐惧，这该是他第一次懂得了什么是恐惧。男孩拼命地瞪大眼睛，想要看清那妇人的脸，可是怎么都看不清，男孩急得大哭起来。

终于，他的眼前出现了一张脸。可那不是妇人的脸，是一张扭曲的，阴森的，令他害怕的脸。

自此，那张脸每日出现在他面前，给他吃很多奇怪的东西，吃过了就会很痛很痛，那种痛不知道要怎么来形容。男孩看着身边的小动物一个一个地死去，好像也有和自己一样的小孩子，也一个一个地死去，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轮到自己。

直到有一天，那张恐怖的脸，自己吃了奇怪的东西，死了。男孩还记得他死前的眼神，那眼中充满了太多情绪，很是复杂。

男孩太小了，他还读不懂大人眼中的情绪。在他的心中只有漫天的恐惧，他是背负着血海深仇的，可他的心中竟然没有恨，只有挥之不去的恐惧。因为，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命活到明天。

他看见一群狼，撕咬着那具尸体，将他一口一口吃进肚子。男孩想要逃离，可是他一动都动不了，他想闭上眼睛，可是眼睛却就那样滚圆地睁着。血腥味冲进他的鼻腔，绞痛了他的胃，让他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一阵天旋地转，木子兮从梦中惊喜，一抬头，看见外面的天还是晌晴的。可他的衣衫已被汗水浸湿，乌黑的墨发也贴在脸上，略显凌乱。

大白天的做这样的梦，真是奇怪，木子兮已经很久没有做过这个梦了。还是刚进宫的那些时日，他每晚都会被这个梦惊醒。这些年来，他原本以为自己已经淡忘了。

木子兮起身把自己泡在木桶里，那水很凉，冰冷刺骨，好似把他整个人都冻成了冰。他身边没有侍女，连小厮都没有一个。并不是慕容雪璃没给他安排，只是他拒绝了，他不习惯有人靠他太近。

木子兮很快从噩梦的余悸中清醒过来，现在回忆起师父的眼神，他似乎从那眼神中读出了恐惧，对死亡的恐惧。原来，天下第一毒师，百步之内杀人于无形的玉面金蟾廖振南，他原来也对死亡充满恐惧，这似乎很是讽刺。

至于娘，到现在依然记不起她的脸，木子兮只记住了那把剑，那把乌金色的剑，和那喷在脸上，滚烫的血。

长大以后，他自然去追查过，二十年前那轰动一时的灭门惨案，不需要费什么功夫便能查得到。原来自己是姓唐的。

那个带着自己不断奔逃的妇人，她一定也给自己取过名字，会是什么样的名字呢？那样给人做外室的女人，定是没读过什么书，取的名字一定没有公主取得好，木子兮才是最好的名字。这样想着，木子兮心底便是一片温暖。

可是那把剑，如今却在百里辰钰手上。他当然不可能是凶手，可凶手呼之欲出，不是吗？木子兮狭长的眼眸结了一层薄冰，越发的冷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