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壹-老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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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晖渗入纱帘倾泻斑驳碎影，星星点点犹如破碎的琥珀糖，就着暖阳为屋内裹上层瑰丽的米色。

兴许是监禁日子中寡淡的闲暇使黛儿感到索然无味，她便入了魔似的醉心于一本古籍的研究，少量少次的进食与稀少的睡眠时间使她的身体愈加不堪，以至于首次复工便昏倒在了卧房里，睡了整整一天。

艾米丽单手撑着床垫坐起来，一手扶额，脑血管扩张的延长使脑部的供血不足。她感到大脑有些缺氧，食指与中指并齐，有节奏地揉着太阳穴，以缓解头痛，

“醒了？”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些磁性。

杰克合上书本并将其置于桌面，沙发上的亚麻枕套的枕头摆回了曾经的位置，他有些迟钝地缓缓起身，从客厅移步至卧房。

艾米丽愣了愣，“先生怎么在这儿，”

话音刚落，她便立刻后悔了。

柔和的垂柳绿色、沙色和淡金色的大地色调将外部景观引入室内，澈蓝的五斗橱上方赫然挺立着一个拥有着大型底座的台灯，枝型吊灯是最主要的光源来源，涂鸦着精美图案的古铜色柜子置于角落——它设计可以追溯到18世纪的欧洲，其伴随着法式中国风的盛极一时。

这明显不是她的房间。这番话可以说是庸人自扰。

杰克端起桌上的咖啡杯轻抿着，舌至齿关溢嗓朗音平正，一脸淡定，“或许这番话应由我来问小姐。”

艾米丽轻咳一声，许久未见，男人脸上的气色早已比不上先前，身子也愈发消瘦，鹄面鸟形的模样因与生俱来的贵族气质使人无法平添怜爱之意。

杰克从阅读区搬了把椅子，坐到床前，给她倒了杯水。

“谢谢。”艾米丽看着他递过来的杯子，有些受宠若惊。

艾米丽双手捧着杯子，往被窝里挪了挪，大脑稍稍清醒些后发恁。

她感到有些莫名的尴尬，垂眸看着见底的杯子，抿了抿唇。

偷偷瞥了一眼杰克，看见他一脸专注地翻阅着一本书，要不是有人在身边，她现在估计在一脸痛苦地仰望星空。

杰克见她不开口说话，默不作声地把书放到床头柜上，熟悉的扉页与书签让她瞬间意识到——这不就是她的书嘛？

在她还在迟疑的时候，杰克已经回到了她的身边，添好水的杯子稳稳当当地重新塞回了她的手中。

艾米丽顿了顿，水杯底蕴为棕色，内壁为白色，材质是还不错的良导体，产生的热传递使她的手心暖和了点。

她突然觉得不渴了，反之是扑面而来的无地自容。

她抬眸，与他视线交汇时才注意到他今天戴了副金丝眼镜，看起来很新，没什么磨损，瞧起来儒雅随和。

“有事要跟我讲，妹妹。”

艾米丽：“……”

谁你妹妹？一把年纪了心里没点数嘛？

艾米丽眨了眨眼，“哦——”

听见她故意把尾音拉长，杰克挑眉，正色着：“不喜欢？”

“没，”艾米丽摇了摇头，把脸窝在枕头里，被被子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半颗脑袋，“先生喜欢就好。”

杰克也没心思看了，饶有趣味得盯着那露出来的后脑勺，“那，改改口，叫声哥哥听听。”

艾米丽再度陷入沉默：“……”

艾米丽失去了回答的欲望，她突然觉得自己还是睡着好点——能醒就行——跟这人处一块是真的窒息。

杰克看着那露出的、圆乎乎的脑袋，喉结滚动了几下。佛是想起什么，笑意淡了几分，“小小姐，别太折磨自己。”

他看艾米丽一动不动的，判断她已经睡着之后，默了几秒。

“对不起。”

装睡的某人耳尖动了动——或许让这位从小到大都是昂着头颅走路的，低头服个软，貌似是个独家新闻吧？

艾米丽听得迷迷糊糊的，最后把所有的话总结在一起，就是他在为把她平白无故禁足一周的事而懊恼。

事实上，艾米丽早已不在意了，她甚至觉得貌似一切都是为了伍兹小姐，也没那么亏。

倒是这人，都快奔三十的一个大男人了，怎么跟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似的？心思倒是细腻的紧，就是瞎操心。

老男人的温柔。

她心中莫名冒出这个词，也莫名的涌现一种愉悦感。

忽然，艾米丽感到有人用手拍了下她的脑瓜顶，带着浓浓的笑意，“…还装？”

艾米丽有些扭捏的爬起身来，方才在被窝中为了不让自己笑出声来，眼睑还残留了些泪渍。

杰克误以为是自己打疼了她，往她那边凑了凑，轻而慢地拭去了眼泪，轻声嘟囔着，声音听起来有些无辜，“也没用力呀…”

“很疼吗？”他俯下身，舔了舔嘴唇。

老男人慌了。

艾米丽不知为何感到发笑，每当她打心底的、真实的笑起来时，在她的右颊上，会有一个浅浅的、小小的梨涡，让人不经想戳一下，看起来温软柔和。

入了深夜，四周万籁俱静，吊灯还没来得及打开，光线昏暗的地灯成为屋内光源的唯一来源。

双眸相互凝望着，深邃的海陷入寂静的夜，只剩下鼻尖与鼻尖之间的距离，四周皆是暧昧的气息。

艾米丽清晰地听见了他粗重急促的呼吸声，鼻息轻柔地喷薄在她的脸，玻璃球似的瞳仁映射着对方。

“嗤…”艾米丽顿了顿，强硬地别过脸去，自己昏倒之前穿着的工服还没有换，在口袋中摸索了一阵，掏出一个标记着试验品的药瓶，“我哪有这么脆弱。”

“我生病才不是为了同先生置气——怎么，先生眼里黛儿就这么缺心眼？”她把药瓶拎在他眼前晃了晃，瓶子中是颗粒碰撞的声音，和摇晃着的瓶装彩虹糖没什么差别，“喏…暂且是个试验品。”

杰克挑眉，把她递过来的药瓶揣进口袋，“那…给你亲爱的先生讲点好听的？”

“…老不正经。”

“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