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温氏

魏无羡原本以为只是短暂的分别，没想到第二年七月，传来了温旭带人强闯云深不知处，逼着蓝家人火烧藏书阁。宗主青蘅君重伤，大公子蓝曦臣下落不明，二公子蓝忘机断了一条腿，还要带领剩下的门生。

金子轩告知魏无羡这件事时，他正弹着蓝湛送的曲谱。

手下的琴弦断了一根，发出“铮——”一声难听的声音。

“无羡，你现在有什么用？”金子轩拦下气血上涌的魏无羡，把他按下。

“现在温氏派人到处搜寻下落不明的蓝大公子，各世家人人自危，生怕下一个就是自己家，你一个人没有帮手能做什么？”

是了，金家附庸温家这么多年，此时更不会出手帮助蓝家。他一个人，能做什么？

“温家派特使来过了，”金子轩面色难看，“温家以其他世家教导无方、荒废人才为由，要求各家在三日之内，每家派遣至少二十名家族子弟，至少有一名本家直系弟子赴往岐山，由他们派专人亲自教化。”

“把世家最优秀的子弟聚在岐山，还真是好算盘。”

金子轩一拳砸在桌上，道：“我带队去，你留下，守着金鳞台，免得……”温家派人突袭。

“不行，我要去！”

蓝大公子失踪，那么前往教化司的必定是蓝湛，伤了腿，又是个不合群的，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况且金光善亲附温家，温家不会这么早对金家出手。

金子轩看了魏无羡半晌，最后叹了口气，妥协道：“好吧。我知道你嫉恶如仇，你答应我，不能自作主张，擅自行事。”

“好。”魏无羡撇嘴，他又不是什么都不懂，知道不能惹温家。

金夫人为两人收拾了行李，点了二十个弟子，亲自将他们送下了金麟台。

到了岐山，大大小小各家族的世家子弟都零零散散来了不少，具是小辈，数百人中，不少都是相识或脸熟的。或三五成团，或七八成群，低声交谈，神色都不怎么好，看来都是用不太客气的方式召集来的。

魏无羡扫了一圈，看到了蓝家阵营。姑苏蓝氏派来的少年形容都颇为憔悴。蓝忘机的脸色尤为苍白，但依旧是那副冷若冰霜、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情，背上背着避尘剑，孤身而立，四周一片冷清。

本想上前打招呼，就听见前方有人高声发号施令，命令众家子弟在一座高台前集合成阵，几名温家门生走来斥道：“都安静！不许讲话！”

台上那人比他们大不了多少，十八|九岁的模样，趾高气扬，相貌勉强能和“俊”沾个边。但和他的头发一样，令人感觉莫名油腻。此人正是岐山温氏家主最幼一子，温晁。

温晁颇爱抛头露面，不少场合都要在众家之前显摆一番。不过温晁此人，并没有什么能力。去年岐山清谈会，温晁本想在世家面前出风头，结果开头三箭，一箭中，一箭落空，一箭射错了纸人。本该立即下场，但他偏不下，旁人也不好意思说他。若是其他温家人同他一样也没那么生气，但偏偏温宁得了第五，就显得本家教导不力。

他身后一左一右侍立着两人。左是一名身姿婀娜的明艳少女，柳眉大眼，红唇如火，美中不足的是嘴皮上方有一粒黑痣，生得太不是位置，总教人想抠下来。右则是一名看上去二三十岁左右的男子，高身阔肩，神色漠然，气势冷沉。

温晁站在坡上高地，俯视众人，似乎很是飘飘然，挥手道：“现在开始，挨个缴剑！”

人群骚动起来。有人抗议道：“修真之人剑不离身，为什么要我们上交仙剑？”

温晁道：“刚才是谁说话？谁家的？自己站出来！”

刚才出声那人，顿时不敢说话了。台下重新安静下来，温晁这才满意，道：“就是因为现在还有你们这种不懂礼仪、不懂服从、不懂尊卑的世家子弟，坏了根子，我才决心要教化你们。现在就这么无知无畏，要是不趁早给你正正风气，到了将来，还不得有人妄图挑战权威、爬到温家头上来！”

明知他索剑是不怀好意，可是如今岐山温氏如日中天，各家都如履薄冰，不敢稍有反抗，生怕一惹他不满，就会被扣上什么罪名累及全族，只得忍气吞声。

魏无羡冷哼一声，小声问道：“温晁旁边那个是谁？”

金子轩对他颇为忌惮：“那个人叫温逐流，有个外号叫‘化丹手’，是温晁的随侍，专门保护他的。不要惹他。”

魏无羡道：“‘化丹手’？”

金子轩点点头，：“人如其名，他……”

两人平视前方，低声说话，见收剑的温氏家仆走近，立刻噤声。魏无羡信手解了剑，交了上去，同时不由自主看了一眼姑苏蓝氏那边。他本以为蓝忘机一定会拒绝上交，出乎意料的，蓝忘机的脸色虽然冷得吓人，却仍是解了剑。

温晁看不起各世家子弟，自然不会好好对待他们，他们在岐山接受“教化”，每日里都是清汤寡水，还让人检查了个子弟的包袱，将吃食搜刮走了。这些世家子弟年纪尚小，没到辟谷的阶段，一个个饿得头昏眼花，还不得不每天熟读背诵温门菁华录，在温晁一通狗屁不通的演讲后欢呼。

夜猎之时，他会带上众家子弟，驱使他们在前奔走，探路开道、吸引妖魔鬼怪的注意力，奋力拼杀，然后他在最后一刻出来，把被别人打得差不多的妖兽轻松击倒，斩下头颅，再出去吹嘘这是自己一人的战果。如有格外不顺眼的，他就把这人揪出来，当众责骂，斥得对方猪狗不如。

尤其是魏无羡几个人。自去年清谈会后，百家就制定了公认的世家公子榜。姑苏双璧位列第一第二，金子轩第三，魏无羡第四，江澄排在第五。至于温晁……就算是温氏的二公子，也榜上无名。

现在除了蓝曦臣，前五中的四个都在这里，温晁自然想着要好好地教训他们。

魏无羡心心念念蓝忘机，根本没注意温晁说了什么。蓝忘机还是那副清冷的样子，似乎什么也听不见。金子轩努力克制怒火，江澄倒是气极，不过江家人出行前受了江枫眠叮嘱，死死压着江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