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令（38）

鬼谷幽冥之境，万籁俱寂，一束窄窄的光亮照耀在谷底，深处，一泓温热的泉水汩汩地涌出，白色的水汽蒸腾，向上扩散，

周遭的漆黑的岩石被水汽涂上了一层水膜，漆黑发亮，水汽碰触到冰凉的石壁，在凹凸不平的石面一点点凝聚成水滴，嗒，嗒，嗒，一滴接着一滴，重新落入那水汽弥散的白色湖泊里。

温客行披散着长发，一身素白单薄的长衣，光着脚，一步步走进这温热的湖泊里，温水顺着那细腻的肌肤，一寸寸涌上来，沾湿素白的衣裳，贴近身上健硕的肌肉，最终，将他的全身都包裹起来。

他乌黑柔顺的长发漂浮在水面，顺着涌动的水流流淌，他漂浮在水面，每一口呼吸都湿漉漉的，带着温热的水汽 。他闭着眼，任由温热的泉水漫过他的嘴唇，鼻梁，覆盖他的额头，将他死死包裹，

温热沉重的水汽吞噬掉谷底原本稀薄清凉的空气，越往下沉，越能感觉到这种压迫，窒息感从四面袭来，回忆顺着这温水从内心深处涌来，

一个溺水的小男孩，在冰冷刺骨的河水里拼命挣扎着，挣扎着，可那小小的身躯多么无力，冰冷的河水从四面八方灌入他小小的身体，小男孩喘不过气，周围的光亮一寸寸衰落下去，黑暗一步步逼近，

“这怕不是个孩子！”

隐隐约约听着一声惊呼，一个白胡子老人猛扎进冰凉的河水，一双如老树皮一般褶皱的手有力的握住他小小的胳膊，接着，他感觉好多扎人的水草从脸上划过，事后才知道那是老人白花花的胡子。

小男孩平躺在鹅卵石堆积的岸边，

“咳咳——”

胸腔里淤积的河水从口中喷涌而出，小男孩意识也清醒过来，

“小家伙，你爹娘去哪儿了！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鬼地方！幸好老朽看到了，不然，你这小命可就难保了。”

“阿行！”

一个身着黑衣模样俊俏的公子走过来喊着，小男孩闻声浑身都颤抖着，一个劲儿往老人身后躲，老人误以为他刚上岸浑身发冷，也没在意。

“阿行，哥哥错了，不该打你的，听话，和哥哥回家好不好！”

“老人家，真是谢谢您了，我和弟弟闹了些矛盾，谁知他一气之下跑了出来，我一路寻找，谁知道他竟失足落水了！”

老人看着这黑衣人，再看看这小家伙，相貌都生得那样俊俏，原来是兄弟俩，老人笑笑，转头看着小男孩，

“小孩子家家，脾气咋这么大！快，跟你哥回去吧！”

“谁说不是呢！阿行，快过来！哥保证不打你了！”

黑衣人应承着，嘴角扬起一个惨白的微笑，小男孩看了满脸恐惧，喉咙被那笑容封住了似的，说不出半个字，

小巧的眼睛里水汪汪的，泪水硬是落不下来，只是死死抓着老人的衣袖，不愿松开。

“快跟你哥走吧！你哥俩的事还得你俩自己解决，老朽可帮不上什么忙了！”

老人将他小手掰开，亲自递到“他哥”手里......

“主人！”

顾湘隔着一个大石头，在外面喊着，声音撞在石壁上，一声声回响着，

“衣服我给你放这边了。”

温客行猛地从温水里清醒过来，一步步走上岸，脱下浸湿的素白色衣衫，换上这一身红袍。

一步步从那黑暗处走来，迎接这暗夜的加冕。

众鬼集聚在大厅，面面相觑着，见温客行走来，瞬间一言不发地低头立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温客行慢悠悠走到众人面前，坐在惨白的尸骨砌成的座椅上，一身血衣配上白椅，在这幽暗的谷底显得格外耀眼，

温客行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死死盯着座椅一旁的飘摇不定的蓝色火焰，像一个猛兽在寂静的洞穴紧盯着洞口处的光亮，等待猎物出现。

许久，那双眼神移动着从左到右扫视过众鬼，满眼冷漠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