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鬼与灭鬼

林函不再是人了，这一点在他透过地上积水，看到那个白发红眸的自己时就已经确信。

他变成了不知名的怪物，即使戳瞎双眼，也能瞬间恢复。不知疲倦，力大无穷，除了感觉到本能对阳光的惧怕之外，似乎没了任何的弱点。

这样看来或许没什么不好，简直就像是变成了超人一样。但之所以林函称自己为怪物，那一定是有原因的。

明明身上充斥着无尽的饥饿感，却吃不下任何人的食物。身体像发疯一样，无时不刻不在渴望人类的血肉。

这让他想到了一种名为吸血鬼的怪物，不同的是一个渴望的只是鲜血，另一个却来者不拒。

他痛恨自己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哪怕力量或许是以前的几十倍、甚至几百倍。但是他永远无法接受自己变成了一个随时想着吃人的怪物。

而对于将他变成这种怪物的罪魁祸首，一种名为愤怒的情绪被彻底点燃，熊熊的怒火在心底肆无忌惮地燃烧，火焰烧遍五脏六腑，将他烧的遍体鳞伤、千疮百孔。

他仍不知道那天遇到的西服男子的姓名，但那副样貌已经牢牢地刻印在心里。终有一天，他一定会杀了他！

鬼的本能无时不刻不在作祟，即使对自己很有自信，他还是下意识远离了人最多的大都市，去往各种深山老林。

避免人多的地方能让他轻松许多，至少他不用担心突然有一天，自己会失去理智而大开杀戒。

而且这样孤僻的路径上，总能遇到一些所谓的“同类”。通过简单的交流之后，林函终于知道了自己究竟是变成了什么，起初他还尝试寻找真正的同类。

鬼的本能是多么的恐怖，他心底明明很清楚，但他还是期待能找到一个保持着理智的鬼。但他很快就发现，这个想法是多么的愚蠢。

一个两个三个……他遇上的每一个鬼，都是那么的无可救药，极度残忍与自私，屈从于本能，变得狡诈与贪婪。林函毫不留情地把他们全部杀死。

就这样飘荡了不知多久的时间。

林函“这个地方居然还有人家吗？”

林函眼前出现了一栋木屋，但是他却皱起了眉头，建在这种人烟稀少的地方的人家，简直就是给那些“同类”提供了最佳的狩猎场所。

他已经来晚了，空气里弥散的血腥味是如此浓郁，以至于即使他不想闻也会硬生生蹿进他的鼻子里，更何况变异后的身体，嗅觉本就灵敏的可怕。

路人鬼“啊，哈，哈……”

刺耳的笑声在看到林函的那一刻停下，那是一个全身肌肉扭曲膨胀的怪物。

原本放肆的笑脸，在看见林函的时候彻底消失不见，只留下冷漠与不屑。

路人鬼“什么嘛，怪不得没有发现。原来只是个初出茅庐的小鬼啊。”

路人鬼“快点滚开，大爷我可是已经吃满了五十人的。这片区域都是大爷的，一点都不会分给你。”

说着那鬼便上前，要把林函推出房间，然而能够轻易砸碎房屋的双手，全力一推之下，林函居然纹丝未动。

林函“五十人么，你身上的罪有那么多吗。”

林函的冷意几乎让空气凝结。

路人鬼“罪？哈哈，只不过吃了几个人而已。大爷我可是恶鬼，人类不过是食物罢了。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他那习以为常、得意洋洋的样子与之前遇到的鬼简直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林函非常生气，同时也感到悲哀，又是一个扭曲了的灵魂，又是一个无法救赎的人。

这样恶心的事情究竟还要让他再看多少遍？

林函“够了。”

寒芒一闪，鬼的首颈瞬间分离，脑袋被打飞了出去，然后落在树林里。

路人鬼“啊咧？”

直到头撞到树停下，那鬼才终于发现自己的身体和脑袋已经分开。

路人鬼“你好奇怪啊，我们不都是鬼吗？吃人不是再正常不过了吗？就为了几个食物，你居然攻击我？大不了我全部让给你好了。”

林函沉默着提起他的身体，巨大的力道让鬼的身体无法动弹，他才终于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他似乎是惹上了不该惹的人。

明明身上的血腥味稀薄到几乎没有，恐怕是一个人都没有吃过。这样的鬼为什么会有这样强大的力量？这样不合常理的存在，是完全超乎了他的想象，但是唯一确定的是，那小子眼神里满溢的杀意绝不是开玩笑的。

林函打开腰间的袋子，从中一把抓出不少钉子，这些个钉子一个个都在十几厘米左右，看上去无比吓人。

路人鬼“等等，钉子？你到底想要干什么，难不成……你是疯了吗？那位大人可是不允许同类相残的啊。”

林函继续着他的动作，丝毫没有动摇，事实上他也不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了，也是因为这样，他才会随身带着订制的钉子。

因为他知道，除非他把鬼打的连渣都不剩，要不然就只有阳光才能将其毁灭。前者太过血腥，也太过麻烦。还是把鬼放到阳光下，才是最为简洁的办法。

一根一根，将鬼的身体牢牢的钉在树上，不理会他的惨叫与哀嚎。他曾给别人造成过多大的恐惧，如今林函就要一点一点的还给他。

最后将头钉在树上，林函向屋子走去。那里还有已经变得血肉模糊的人。简简单单的挖了一个坟，将所有人埋了下去，不是他不想分开，而是那些支离破碎的碎片根本无法分辨。

做完这些，他坐到屋子门口，静静地等待黎明的到来。

当东方的第一丝光芒出现，大地的阴影渐渐褪去。那仍在求饶的恶鬼，在阳光之下消融，不留一丝痕迹。

不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场景，每一次都会感到悲伤，林函有种预感终有一天他也会像这样消逝，因为他已经回不去了。

想到这里，他甚至会升起一股冲动。干脆就这样直接冲入阳光下，让自己被阳光净化掉。

但是他明白那样的举动太过懦弱，他终究无法说服自己的内心，做出那种逃避责任的举动来，要不然他没办法面对养育了他的人。

即使要死也不是现在。或许未来的某一天，他成功杀死了那个他现在仍不知姓名的男人，又或者成功消灭了这世上所有的鬼，他才能挺起胸膛，堂堂正正地离开吧。

在屋子里静坐了一天，直到夜幕再次降临。林函才再次上路，继续他不知终点的旅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