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坂御坂（十）

理解了最后之作脑袋中的所有异常「程式码」之后，铃科百合子对所有程式码送出命令。命令文只有一条。那就是「覆盖」

沙沙沙……。

她感觉到庞大的信号在移动。那种感觉就好像海潮退去般。

最后之作的身体在弹跳着。

十根手指头胡乱扭动，如同被看不见的丝线操纵着。

无法判断到底是病毒还是回忆。具有「高度危险性」的程式码一条一条的被删除掉就像在黑色原子笔所写的文字上，以白包修正液涂改。剩下未修正的程式码数量，为十七万三千五百四十二。

螢幕上跳出警告视窗的速度逐渐变慢、变慢、变慢……最后，不再有新的视窗跳出。接着逆向而行，掩埋了整个画面的警告视窗一个又一个消失，简直像是录影带被按下倒带钮。

一定能够成功。铃科百合子产生了信心。病毒先进入启动准备的部分已经全部追回来了。这样下去应该可以勉强在时间之内。将病毒程式码完全修正完毕。

剩下的程式码数量为五万九千八百零二。一想到这些不断被修正掉的程式码，铃科百合子露出了寂寞的笑容。除了病毒之外。自己还删除了些什么?

电流信号在手掌中跳跃。

仿佛正在为被消除的回忆做最后挣扎。

螢幕上的警告视窗不断消失。资料覆盖的速度也越来越快。视窗与视窗之间的缝隙变宽了

最后之作的额头不停地颤动。嚌洒出汗水。但是连颤动也越来越轻微了。似乎身体状况也逐渐趋于安定。

就在这时。

奇怪的声音传入了铃科百合子耳中。她修正着病毒程式码，抬起头来。她看见原本因被驾驶座车门夹中而昏厥的天井亚雄，竟然站在自己身旁。

如果只是这样，当然无所谓。

但是，他的手上却握着一把漆黑油亮的手枪。

眼中布满血丝的天井亚雄发出呻吟。

“……别……妨碍……我！”

剩下的程式码数量为两万三千八百九十一。还不能放手。如果让零星残存的程式码造成程式错误，最后之作的脑袋可能将因而毁损。

蕾幕上的警告视窗已经家家可数。对一方通行来说，那就代表最后之作的健康状态。绝对不能留下任何一个警告视窗向

两人的距离只有不到四公。子弹绝对不可能打偏。

“唔……！？”

如今的铃科百合子正将全部的力量倾注在操纵最后之作的头脑信号上。根本没有多余的力量进行「反射」。如果分心进行「反射」，将无法准确操纵那些如同电子显微镜影像一般精细的电流信号。而这也意味着最后之作的头脑将被烧毁。

剩下的程式码数量为七千零一。

警告视窗只剩下九个。

作业还没有结束。时间逐渐放慢了速度

天井肯定无法理解铃科百合子现在正在做什么。但是对天并来说，铃科百合子这个怪物正在触摸着绝对不能死的最后之作。光是这一点就让他心急如焚。

“别……妨碍我啊！”

从天井亚雄的嘴里喷出了泡沫。他的眼睛充满红包血丝。

现在的他似乎已经无法意识到，拿枪对着铃科百合子是件多么愚蠢的事情。

但现在的铃科百合子没有多余的力量进行「反射」。面对这个状况，他完全无计可施

那小小的子弹只要打中一发。就可以要了铃科百合子的命。

把手从最后之作头上拿开!生存本能在呐喊着。重新开启「反射」！不断地呐喊着。的确这么一来她绝对能得救。别说是手枪，就连核弹掉下来也无法伤他分毫。

但是。他依然无法将手从最后之作头上拿开。

不可能拿开。

残存的程式码数量只有一百零二。警告视窗只剩下一个。

“……混……蛋！”

天井亚雄高声嘶喊，颤抖的手握着手枪枪口正瞪视着铃科百合子。

没有办法可以闪避。

她只能愣愣地看着那挂在瓶机上的手指。

清脆的枪声响起。

声音还没传人耳中，一股巨缒般的强大冲击力已经袭击了铃科百合子的眉心。头部所受的冲击力道，令他的背整个向后弯曲。脖子响起了可怕的声音。她的脚因无法抵抗冲击力而飘上空中。

但是。他依然没有放手。

绝对，不会放手。

“因不正确的处理程序。上级命令文遭到中断。编号二000-号将依照正常程序重新苏醒。”

伴随着叮的一声轻微电子声响，最后一个警告视窗也消失了。听见了少女那令人熟悉的说话声。铃科明白，自己已经靠着这只手，将危险的程式码全部覆盖完毕。

她的手逐渐失去力量。因子弹的冲击力而浮上空中的身体。慢慢、慢慢地远离温暖的少女。

身处空中的铃科百合子伸出了手。

但是伸出去的手指已经触摸不到少女了

无论如何祈求。也无法实现任何愿望。不管拼了命搜集什么东西，结果一定是全部从指缝滑落。

视野因速度而变得模糊，但没有机会恢复清晰。就这么变成了一片漆黑。她狠狠地摔到了地面上，就好像跌进了地狱。泥泞不堪的意识逐渐瓦解。思绪急速地往黑暗深三渊滑落。

(没想到要以这种方式死去啊……泪子对不起了……。）

“干掉她了?为什么?哈哈，为什么我为什么还活着?”

天井亚雄握着正缓缓冒出白烟的自动手枪，陷入了茫然之中。

子弹打中了额头的正中央。遭到子弹直击的铃科百合子往后飞了将近一公里，仰天倒在地上。她的顿头裂开，鲜红色的血液泉漏而出。

不知道为什么，铃科百合子刚刚没有使用「反射」。既然如此。头部遭到军用九厘米子弹击中，不可能还能存活。而且天井所使用的还不是一般子弹，而是学园都市的特制试用品。

冲击弹头。

这种特殊的弹头能够藉由弹头上的特殊「沟槽」操纵弹头的空气抵抗，创造出「冲击波之枪」。「枪」会紧跟在弹头后面袭击目标。光是像这样在弹头上刻划出「沟槽」就可以让杀伤力提高五倍至十倍。而且铅制弹头表面上的「沟槽」会因激烈的空气摩擦产生热能而熔解，就算弹头被敌人回收也无法研究出个中奥妙。可以说是一石二鸟。这就是目前正在积极研发的特殊弹头。目的在对抗超能力者所发起的暴动。

一方通行头上的伤口，是被子弹与空气之枪连续贯穿两、三次所造成的。

“他应该死了吧……啊！”最后之作！我的病毒！”

天井亚雄将视线从倒在路边的P体身上移开，投向副驾驶座上那名失去意识的少女。如果病毒没有启动。一切就完了。他将成为学园都市与敌对势力双方所追杀的对象。少女的手脚无力地瘫在椅上。双唇不住翻动。

她那小小的嘴巴正在轻轻地说道:

「程式000001至程式码357081因不正确的处理程序而遭到中断。现在正依照正常程序重新苏醒中。重复。程式码000001至……」

天井感觉全身的水分，都化成了汗水狂喷而出。

如果病毒正常启动，最后之作应该在透过御坂网路对将近一万名妹妹们发出「使用武器及超能力。杀死所有与自己接触的人类」的命令文后，自行停止心脏跳动而死亡才对。这是为了不让他人藉由最后之作发出取消暴动的命令。

但是，最后之作却还活着。

病毒没有启动。天井亚雄非常清楚那代表什么含义。

虽然知道，但却无法挽回。

两步、三步天井亚雄跌跌撞撞地向后退着。

“……哈哈………呜……啊……啊啊啊啊啊！！”

天井亚雄大声惨叫，举起枪口对准了让自己的人生化为地狱的始作俑者。

沉睡于副驾驶座上的少女。

天并以枪指着她那微微起伏的胸口，将手指放在掀机上。只要这根手指轻轻一拙，特殊弹头「冲击弹头」就会将那纤细娇小的身体撕成碎片。打哪里、打几发。天井根本没有想那么多。总之要打到子弹用光为止。于是他扣下了瓶机。

枪声炸裂开来。

但是，子弹并没有贯穿少女的身体。“……你以为我会让你这么做吗？混帐东西！？”

那具尸体，又爬了起来。

鲜血正不断从额头上的伤口处泊泊流出。

铃科伸出了手，挡在天井的枪口前。被「反射」的子弹精准地飞入枪口，让手枪从内侧整个炸开。天井亚雄那紧握着枪柄的手掌遭到撕裂。

“啊……啊啊啊啊！！！”

天井亚雄用左手压着像石榴般裂开的右手，急忙与铃科百合子拉开距离。

(可恶！她不是已经被特殊弹头打中额头了？为什么还能活着？)

「冲枪弹头」是新世代兵器。藉由在弹头上刻出特殊的沟槽，将空气的抵抗反过来加以利用，创造出冲击波之枪。这种弹头直接命中脑部。根本不可能存活。

但天井亚雄犯了一个错误。

这种特殊弹头为了将空气抵抗转化为冲击波之枪，子弹的速度几乎都被空气抵抗给消耗殆尽。弹头的飞行过程就好像装上了降落伞。

产生出来的冲击波之枪会沿着弹头轨道前进，但速度比弹头慢了一点。虽然只有短短不到零点四秒的误差，铃科百合子却在这段时间内，完成了最后之作的治疗，在千钧一发之际重新开启「反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