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生如故36 野火燎原

硫磺、雄黄、硝石。

她绝对不会识错这种气味。

灾难、灭绝。

她的父母、三万雄兵、一座城池全部葬送于此。

野火。

那是一种稀少的液态炸药，只要数坛便能使得整个禁宫付之一炬。

十年前北地与南萧一战，郡主亲眼见证了这种武器的威力。

巨大的蘑菇云绽放在天际，一碧如洗的蓝天就此浸染殷红。血流成河，皮肉烧焦的腥臭味与幸存者的无尽悲戚交织在一起，弥漫在整座城池上空。

她伏在兄长瘦削的肩头，他的十指无力紧扣她的脑袋，将她往怀里按得深一些、再深一些，唯恐她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会被汹涌热浪灼伤。可是她的满头乌发依旧成了焦炭，兄长的后背就此血肉模糊。

郡主永生永世都将铭记那场灾难，那场导致她和兄长沦落街头、成为孤儿的灭顶之灾，她永生永世都将铭记素来沉稳的兄长一双眼眸当中闪动的恐惧和不住颤抖的肩头。

那些呼吸之间化作焦土的妇孺、孩童、老人，时至今日依旧日日夜夜萦绕在她无边无际的暗夜梦魇当中，迟迟难以消散。

这也正是为何，郡主与南辰王难忘先帝之恩。

倘若没有先帝，北地永无重建之时，郡主与南辰王恐怕饿死街头，老王爷与王妃恐怕曝尸荒郊野外。

可是，刘子行的身上，为什么会有野火的气息？

他到底在谋划什么？

他要用这东西对付兄长吗？他要历史重演？他要繁华如烟云的京城帝都化作了无生机的死亡之城吗？

不。

郡主一把推开刘子行。

她一双美眸当中闪烁的尽是恐惧。

周晞冉还请殿下开恩……放过臣，也放过您自己吧。

殿下？臣？

刘子行低头凝视怀中人，郡主一张玉面青白若纸，她浓密纤长的羽睫扑簌簌地颤抖如同蝶翼落雪。

他强硬地捉住她的柔夷，强迫她与他十指相扣。

可是，就连她纤细的葱指都在轻微颤抖。

“晞冉，你说什么？”

“你……不要这样跟我说话，好不好？”

郡主轻叹，似乎正在努力找回自己的嗓音。

最终，她吞咽一口唾沫，紧张道：

周晞冉子行，北地是我的家。我离开家太久了，放我回去吧，好不好？

“可是北地也是我的家，晞冉，我放你走了，谁放我走呢？”

刘子行头颅偏向一边，眼神无辜，眼眶一瞬间沁出泪珠。他眼尾沾染薄红，水晶一般晶莹剔透的泪珠在眼眶里来回打转。

“你说啊，晞冉！你走了，我怎么办？”

刘子行再度将郡主扣入怀中，他紧揽她的肩头，恨不得与怀中人融为一体。

“不要走，好不好。”

“不要离开我，晞冉，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你说……幸华……荆国公夫妇是不是？我这就下令放人。”

“我只求你，晞冉，不要离开我。”

相拥的爱人仿佛连体婴一般亲密无间，可是郡主一双黑眸清冷如冰雪，半点波澜不见的白皙面孔平静得令人观之心慌。

她不是先人，有什么资格代替先人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