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令（续）14 神明顾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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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榻上的姑娘清瘦，由于失血过多脸色苍白，柔软的唇瓣亦是苍白到几乎透明。她双目紧闭，浓密的长睫忽闪忽闪，仿佛秋末遭受寒霜袭击的蝴蝶，只得无助地扇动脆弱如同纸片的蝶翼。

温客行静坐榻前，眼神忽明忽暗。

这个姑娘给他的感觉太过熟悉，除了她之外再无她人能够如此这般牵动他的心弦。

因此，他心里有个神奇大胆的想法。

他曾经是生于地狱的恶鬼，常年苟活在暗夜之中。

好不容易他得见一丝光明，仿佛破晓穿云的第一丝亮光似的触手可及，于是他伸出手，却不想这亮光来得快去得也快，转瞬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刹那，他只好重回黑暗，可是除却巫山不是云，见过光明、渴望光明、甚至曾经拥有光明的他如同坠入更加暗无天日的深渊……

渎神。

他想要亵渎神明。

她曾经告诉他她是神明之身，可是神明就可以欺骗凡人吗？神明就可以枉顾他的感受，自私自利，丝毫不考虑他的感受，好像抛弃一只肮脏的动物一般将他独自抛弃在人世。

举目无亲，如若不是仅剩的两三人，温客行几乎就要完全泯灭人性。

他还活着，可是心却死了，好像行尸走肉，好像风崖山青竹岭鬼谷当中的一具傀儡。

归来那日他血洗鬼谷，除了周子舒他杀了目所能及的所有人。

以命抵命，不是说好以命抵命吗？

那为什么他送走了那么多人，可是就是换不回她？

床榻上的姑娘轻轻咂嘴，似乎沉浸在什么美梦当中。

温客行注视她的动作。

像，当真是像极了。

她以为她换个身份偷潜回他身边，他就不会认出她了吗？

温客行呵。

喉咙间挤压出短促而尖利的一声笑，温客行漆黑如墨的瞳仁越发温柔似水。他的笑声与地狱恶鬼如出一辙，仿佛他当真是要向她讨命似的。

红袖在他身边现身。

“主人。”

她轻声道。

温客行乍然被拉回现实，目光凛冽如同寒冰，几乎瞬间击穿少女绷直的膝盖。

她伏地垂首：

“主人，这女子不合规矩。”

温客行哪里不合规矩啦？

平静下来的温客行语气闲闲，言谈之中摇动一把玉骨纸扇，姿态风流、神情潇洒，翩然如同富贵人家的闲散公子。

红袖见他接话，于是大胆道：

“她闯入浴房时，您便该杀了她。”

温客行道行高深，如何听不出这小妮子话头里的意思：

她得了主人你的青眼，所以我不高兴啦。

明目张胆的僭越，温客行向来不喜底下人越俎代庖，瞬间气血上涌，正欲发火，岂料榻上少女发出低喃。

喉头发出的低沉咕哝，柔软得仿佛初生的奶猫，温客行没听清她到底说了些什么，心头怒火却是消失殆尽。

少女悠悠转醒，见面前坐了个大活人，还是个他这么个惊天地泣鬼神的俏郎君，登时炸毛。

将被衾揉作一团，少女手脚并用、连滚带爬躲入床角，口里还不住地直教非礼。

说时迟那时快，温客行一把扯下自个儿精挑细选的帷幔，塞入少女口中堵住她的话头。

温客行去召集十大恶鬼。

温客行朗声吩咐，这话是对红袖。

红袖抬头，正巧碰见她家主人鹿眼笑得弯弯，好像一双月牙闪烁柔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