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令34 血肉之躯

叶白衣贫僧与你一个小丫头没甚可说的。

叶白衣不过，小子，你没救了。

叶白衣你的毒早已渗入血脉，哪怕是此时强行拔除，也只会催动你筋脉破裂，早日去会阎王。

周子舒既定现实，前辈何苦再提醒我一回？

素回被二人一来一回说的恍惚，他们在说什么？什么毒入血脉？什么筋脉破裂？什么早见阎王？阿絮要死了嘛？他自己已经知道了嘛？

早在她初遇他时，就见得他一脸病容。可是原来，他的病并不是调理得当就会痊愈，而是……

会死嘛？

素回阿絮，是真的嘛？他说的是真的嘛？

饶是素回如何发问，周絮愣是一声不吭，只冲着她淡然微笑。

谁知，下一瞬，温客行竟兀自冷笑三声，声色尖锐且嘲讽，回声在漆黑的夜里像水波纹一样蔓延开，令素回感觉心慌。

再回神时，温客行已飞出去老远了。素回见他神色大不如常，心中担忧想追上前去，却又不放心周絮。

周絮却是云淡风轻，叶白衣似乎也没了再出手的意图。

素回一咬牙，循着温客行的方向追去。

不过几个起落素回便寻到了他，原来他并未走远，大概只是找个偏僻的地方躲清净。

温客行蹲在一棵树下，脑袋埋在双膝之间，活脱脱一副受气包的模样。

素回老温，你这是怎么了？

素回将纤手搭在他肩头，想将他扒拉起来。此次温客行乖顺的很，尚未使力，他已顺从的抬起头来。

然则他面上的表情却属实令素回心惊胆战。

温客行面白如纸，平日里娇花一般的粉唇如今竟然铁青。他眼尾泛红，纤长的羽睫濡湿一片，几颗晶莹的泪珠挂在双颊。

素回甫一见他这副可怜相，霎时心就化作一坛水。柔软的指腹抚上苍白的面颊，替他拭干冰冷的泪水。

素回老温，你别哭了。

大概心中母性大发，素回语气中的温柔连她自己都骇了一跳。她蹲在他跟前，捧着他的下巴，一根一根为他整理好哭乱的发丝。

素回好了，别哭了，老温，再哭就不好看了。

可是美人的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不要钱似的一个劲儿的流。素回哄他，他也不作声，只静悄悄的流泪，渐渐的一双乌青的眼珠儿密密麻麻遍布一层血丝。

素回老温，你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其实温客行自己也不知道他到底怎么了。他就是想哭，他想哭。他一生都侵浸在鬼谷，每日里与诸恶鬼斗智斗勇。

其实他一直很想哭，可没有人能够听他，也没有人愿意听他哭。

阿湘不过是个孩子，自小有他庇佑，天真烂漫，少年人不知愁滋味。喜丧鬼呢？她自己早已经肝肠寸断了，他哪里还能教她与自己分担？

他早已没了家人，长久以来也没什么朋友。他身边的人，一个一个离他而去，连声告别都不曾有。

他与周絮萍水相逢，同病相怜，引为知己，却不想他原来命不久矣。眼前的少女仍伏在他膝头，笨拙的替他拭泪。他怔怔看她，她水葱似的手指那样纤细，一下一下拂过他的眼底。可是他的眼泪无休止的流，她何时才能擦得干？

素回老温，你别哭了，再哭会着凉的。

着凉？着凉？他还会着凉么？哦，他其实会的，只是长久没有人在乎，他自己好像也忘记了自己原来不过血肉之躯。

一把将素回揽入怀里，他将脑袋埋进少女的颈窝，哭得肩膀一耸一耸。口鼻中溢满少女馨香，她的体温刺激他的神经。他正抱着个活人，一个活生生的人，还有人愿意听他哭，愿意安慰他，愿意拥抱他。

他还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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