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程府

柳园又到了春日，大片的翠竹与梧桐，枝叶扶疏之间分外的安静，地面上的败叶残枝已经陈腐，脚踩上去软绵绵的，空气湿润而清新。

程锦儿沏了一杯茶，在香气弥漫的蒸腾雾气中看着侍女将为数不多的几件衣裙、路上的盘缠还有几支金银钗子打成包袱，心中愣愣有些出神。

程老爷贪好美色，娶了一个妻室五个妾，而她是吕姨娘生出的四小姐。

而偏偏程老爷的妻室叶莹莹是个善妒之人，看不得吕姨娘生了龙凤胎，最后便找了个理由将吕姨娘和那男婴整死了。

程锦儿一位庶女自然是不碍事，只不过她容貌非比寻常，程老太太也处处宠着她，无论叶莹莹在程老爷面前说多少坏话，程老爷多么大发雷霆，也都拗不过程老太太。

整不死，那最好就赶得远远的，眼不见心不烦。

她一直等到程锦儿到了十六岁，才笑盈盈地对程老爷道：“老爷，今年皇上又要叫程府出人去选秀了，府内的小姐们只有锦儿一个到了年纪，便让她去吧。”

程老爷点头，叶莹莹出手干脆利落，直接上报给了县令，然后才向程老太太提起这事。

程老太太气得不行，但若是这时换人，便是欺瞒朝廷了。

程锦儿叹了口气，抿了一口杯中清甜的龙井，招呼收完东西的侍女素月。

程锦儿“现在几时了？离出发还有多久？”

素月十分恭敬： “回四小姐，离吉时还有半个时辰。”

程锦儿起身，朝门外走去。

程锦儿“素月，陪我去母亲那儿告别。”

她当然知道素月是叶莹莹的眼线，不过又有什么办法呢？

叶莹莹这个人，若是知道她胆子肥了，还敢抵抗，最后她的下场无非是被皇宫里被叶莹莹买通的人害死，就是在半路被刺杀，死得不明不白。

到了叶莹莹的房门口，刚想跨进去，就被一个面生的小侍女拦住了去路。那小侍女有些拘谨，紧张地福身道：“四小姐，夫人今日身子不舒服，特地吩咐了奴婢不要叫人叨扰。”

程锦儿心中嗤之以鼻，叶莹莹那种人还身子不舒服？估计已经在屋里笑开花了吧。

她对这种刻意冷落也没有表现出不悦，微微点了点头。

程锦儿“好，母亲不舒服，那你替我给母亲托句话，锦儿就在外面像您告别了。”

她说话的同时单膝跪地，就算是行了礼。

素月扶她起身，程锦儿回头一摇一摆地走了。

她又去程老爷那儿告别，得到的结果仍然一模一样：“四小姐，老爷今日身子不太舒服，不愿见人。”

她连续两次碰了壁，也不生气，转了个弯儿去后院见宋姨娘。

宋姨娘是个大家闺秀出身，只不过家道中落，才蜗居在这一方后宅中。她办事能干，但老老实实，所有的功劳都被叶莹莹抢了过来。

她正在扫地，将枯竹扫到树下，发出沙沙声。她一袭青衣，倒是和这清幽的环境十分符合。

程锦儿宋姨娘，锦儿今天便要走了。往后.....您在这府中，要多加保重。

宋姨娘抬起头，倒是十分了然，可脸上还是有一丝波澜：“锦儿，没想到，一眨眼就过了十六年了。你放心，娘好着呢，还不至于混不上饭吃。”

程锦儿霎时红了眼眶，她有些哽咽，擦了擦眼睛，

程锦儿姨娘，等女儿在宫中出人头地了，一定叫人把您抬为正室。到时候看谁还敢看不起您和锦儿！

“傻孩子，”宋姨娘眼中带着不忍，笑道，“娘不指望你求得富贵，只要你平平安安的，娘就安心了。快去吧，被耽误了时辰。”

程锦儿姨娘......

眼看着素月催促，她才恋恋不舍地福了个身，转身出去。

宋姨娘看着她消失在尽头，还没回过神来。

这么快就长大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