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第十章天长路远魂飞苦

“用你的凤栖梧桐……配合它，奏上一曲。”她说得平静，仿佛已准备好要听，“你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为我抚过琴了……”她深情地望着他，面带期许。

他心中一抽，想流泪，但强忍着没有流出，迟迟摇头：“你知不知道，这般做的后果如何？”他很清楚，这是要以她的元神为祭。

她却只是笑笑，甚至还有些责怪他反悔之意：“你不是说过……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会答应的吗？”

他支吾，一向应答如流的他，头一次觉得在她面前说不出话来。

“反正……我也活不了几日，不如……”

她这话一出，教他面上惊色更甚三分。

不容分说地抢过她的手，探起了脉象。

双目不可置信地睁大，他这才知道，是前几日她将百姓们所中的毒，尽数反噬给了自己。只不过，她有冰蚕丝灵力护体，不至于这么快死去。然而，他自己炼制的丹药，他比谁都清楚。凭这点微弱的琴弦之力，能撑到三天，已算万幸。

如若不然，这丫头何来如此大的能耐，竟能解了他的药性！

何以不早些告知我？你眼中可还有我这个……说到最后，竟是不知该接上何词。

她竟是满足地笑了，语句里却带了几丝无奈。你不是想要我，永远留在你身边吗？

他抓住她的肩，字字压迫。如沁，你可还记得我对你说过的话？你的命属于我，你不得擅自作主！

所以我这不是，来经你同意了嘛……她的神思忽地飘远，以往，你总是逼着我做些……我不愿做的事情。现在，我只要你成全我那么一点小小的心愿，你都不肯吗？

——你不是……最会成全人的吗……

她将手中的琴弦递近了些，他看着她这番举动，霎时间泪盈眼眶。

千年以来，因他而逝的生灵已经太多。即便这一次能挽救起这数千条人命，也弥补不了。

可是，事到如今，他已没有理由拒绝。

强制住颤抖的动作，接过那根琴弦，安在这凤栖梧桐木上，弹于指间。

琴音通透，奏出穿云裂石之声。她躺在他的怀里，安详地听着，笑靥如花般绽开，一如往昔。

大地开始恢复了生机，百姓们依次转醒。

她却永远地沉睡了下去，一双如凝秋水的眼眸再也没有睁开。阖目时，嘴角仍挂着那甜蜜的笑意。

十指顿下，他再也抑制不住，滚烫的泪水如泉涌出。

与焦冥不同的，这具被蚕食尽的躯体，日夜都会如影随形。

他将她安放榻上，并将那玉横置于窗边，让它吸收日月光华。

而那根弦，自是牢牢握在他的手里。在他动用九霄环佩的时候，将那琴的灵力，一点一点地注入这弦。

他坐在她床边，日夜守着。时而抚起琴弦，奏她儿时常听的曲子，希望有朝一日，将她唤醒。

他会等到她醒来的。他坚持着。

他其实不知，彼时的方如沁正以游魂之身流连徘徊在琴川方府之间。

应是执念太深，余愿未了，且少恭的琴曲一直在召唤的缘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