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江澄猛的惊醒，里衣被冷汗打湿，冻的她打个哆嗦，便换身衣服开始处理手上的公文。

　　灵试已办了十多年，愈发顺利，她倒要看看日后谁还敢说什么家仆之子外室子！

　　无丝竹之乱耳，有案牍之劳形，江氏诺大的一个家族，在莲花坞被屠后一度人才凋敝，若不是江澄此人颇有手段，江氏难有今日之繁盛。

　　那边义城的事结束，魏无羡和蓝忘机在客栈休息，听着旁边的食客在饭桌上侃大山，当今这风云人物啊，金凌他姨母绝对数一数二。

　　“你们都不知道！聂宗主对江宗主那绝对是真爱。要换我？一年几次求亲，次次被抽成陀螺，我早就洗洗回家了。聂宗主可是屡败屡战啊。”

　　在外间的魏无羡听到这话，不可思议的看向蓝忘机，含光君默默后退，缓缓点头。

　　魏无羡捏紧拳头，食客们还在七嘴八舌的说，“要我说其实江宗主也挺厉害的，就比如灵试，不以出身论英雄，实乃大家风范。”

　　“那也得够心狠啊，这三毒圣手如今凶名在外，都能止小儿夜啼了！也不过一个女人，却比男人还凶，难怪嫁不出去。”

　　“确实是，虽然灵试着实颠覆世家根基，但又真的能选贤举能，不然江颜一个外室子是怎么爬这么高的。”

　　“不过这江宗主和聂宗主其实也挺配的，懦夫配悍妇，天生一对，地造一双嘛！”

　　魏无羡实在忍不了，破门而入，

　　“说什么呢！”

　　金凌的声音同时响起，“你们也配说我的姨母！”

　　岁华出鞘，灵力激的周围的人一动也不敢动。说人坏话被人侄儿听到，真真是忘看黄历，流年不利。

　　他们能说只是不太友善的表达一下对江宗主的敬意吗？当然他们不敢说，因此麻溜的跑了。

　　魏无羡走到金凌面前，“聂怀桑这些年常去莲花坞？”金凌白他一眼，“关你什么事。”

　　魏无羡跳脚，“怎么不关我事！那可是……”那可是我的师妹，我的！怎么能…怎么不能呢。

　　金凌看他像白痴似的跺脚，绕开他走到桌前，十分同情的说，“要想娶我姨母，除非能打的过三毒，或者让我姨母心甘情愿的输。”

　　目前这个人，金小公子尚未见到。魏无羡可比他清楚江某人，心下补充，还有一大堆条件呢！

　　小辈在楼下吃饭，魏无羡和含光君在楼上等着泽芜君过来。魏无羡看起来十分淡定，“什么时候开始的？”

　　含光君实诚回答，“大概十年前。”“十年！”一个杯子碎了，魏无羡接着问，“每年都去？”

　　蓝忘机点头，“一年四五次。”又一个杯子碎了。魏无羡却低着头，二人一时相对无言。

　　以前的魏无羡一直都是一个鲜衣怒马，风光明媚的少年郎，只在一个人面前尝过患得患失的滋味。

　　一会好像有了希望，一会又很是失望，最后世事无常，只剩下绝望。

　　那个时候，射日之征后江氏百废待兴，江澄每天都忙的不行，却还每天都兴致勃勃的擦她的三毒。

　　“你那个破剑一天要擦几回啊？”用江澄的话来说，这是他日常的犯贱，死性不改。

　　果然江澄又送给他一个白眼，“你的随便呢？怎么总也不佩？”他呆了一会，随即很不屑的回击，“你以为谁都像你啊，那剑一个月擦一回也就差不多了吧。”

　　反正他再也拿不起随便了，还那么好好的擦它干什么。

　　“连佩剑都不在乎了？你这几天除了喝酒什么都不干，你是把莲花坞当成歇脚的客栈了吗？”江澄站起来，气势汹汹的走向他。

　　“怎么，再过几天你就要离开江氏，去做你的魏大侠了吗？”江澄走到他面前，似乎是被他这副无动于衷的样子气着了，推了他一下。

　　他没了金丹，身体尚不如常人，猛的被推到地上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江澄也被惊到，立马过来扶他，他却横起陈情。

　　“别过来！”不能，不能让她知道，他低着头，自己消化所有的情绪。江澄眉一挑，眼一瞪，“你是想要动手？”

　　他缓缓站起来，不理睬原地懊恼的江澄，走出了大厅。他，是个废人了，他，还能奢望吗？

　　自然他面上还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路过祠堂，却看见在里面暗自垂泪的师姐。

　　“阿羡，你是不是不想待在莲花坞了？”他心里一惊，下意识答，“不待莲花坞我去哪啊。”

　　师姐泪如雨下，“可是你这几天总是往外面跑。”他蹲下伏到师姐膝前，“师姐，要不是江叔叔带我回莲花坞，恐怕我现在还在街边行乞，莲花坞就是我的家…”

　　还有他最爱的姑娘，“我不回莲花坞，我去哪儿啊。师姐，这两天是我不对，我保证以后再也不这样了。”

　　师姐破涕为笑，“怎么还像个三岁的小孩子一样，厨房里有汤，要是饿了记得去喝。”

　　他赖在师姐膝前，动都不想动，“羡羡，三岁了！”师姐的手轻轻蹭过他的鼻子，“也不知道三岁的羡羡能不能够得到灶台啊。”

　　“师姐抱着我就可以了呀！”他多日来的郁闷彷徨在这几句话中消散，随即问出了在心里憋了很久的问题，“师姐，什么是喜欢啊？一个人为什么会喜欢另一个人啊？”

　　他本来就很不好意思，师姐促狭的眼神让他感觉脸都是烧的，她说的煞有其事，“三岁多了点，一岁吧。”

　　他把脸缩起来，强自分辨，“本，本来就是嘛！一辈子和一个人在一起，天天看，日日看，被管的死死的，这不是自己往自己脖子上套犁栓缰吗？”

　　江厌离心想，谁让你偏偏就喜欢被管的死死的呢，再想起自己那还不怎么知□□的妹妹就一阵愁。“你可以去问问阿澄啊。”彼此之间说开了应该就好了吧。

　　魏无羡反应极大，他耳朵都开始发红，“为什么找她，不，不找她！”一副落荒而逃的样子。

　　江澄刚到祠堂门边，就看到乱七八糟的魏无羡，“你发烧了？”她语气别扭的表达着关心，她也怕万一真把魏无羡伤到了可怎么是好。

　　那成想魏无羡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江澄十分无辜，“就刚刚啊，你最近酒喝那么多，灵力都稀释了？下次要再这样，我非揍死你！”

　　魏无羡松了一口气，恢复成平素不着调的语气，“厨房里的莲藕排骨汤还留着没？”

　　江澄撇撇嘴，眼睛亮晶晶的，他最喜欢的就是这双眼睛，“自然只剩藕了，再不着家，你就只等着喝汤吧！”

　　好像眼前这个人他真的可以天天看，日日看，一辈子看，怎么也看不腻。他喜欢看她笑，哪怕生气他也喜欢，她只需要看他一眼，他的心就立马软的一塌糊涂。

　　一踏糊涂的后果就是恍恍惚惚，“江澄，你说过要嫁我的。”江澄被这不着边际的话搞的莫名其妙，“找死！我什么时候说过？”

　　他感觉自己跟醉了似的，说出的话都不受自己控制，“说，说梦话的时候。”这纯属他胡诌，江澄翻了个白眼，“梦话也能算？”

　　“原来你真的梦到过嫁我啊！”套路成功！他可真是个天才！江澄“狠狠”锤了他几下，“你皮痒了是不是？”

　　“对面的小娘子为何如此美艳无双，原来是我未过门的新娘！”魏无羡嘴上不着调脚下倒是溜的很快，紫电从他身后划过，伴随着他爽朗的笑声，夏夜的蝉鸣，时光十分的悠扬。

　　不过他不知道，他可能永远也不会知道，那个时候的他就像是天上掉下来的太阳，从江澄的眼眶直直烫到心脏，让她的心如同脱缰的野马一样在胸膛四处游荡。

　　“我的，我的……”魏无羡的声音很低很低，像是要消散了一样，蓝忘机在这方面没有经验，幸好泽芜君及时赶来，三人开始商议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