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可怜

司马然靠在椅背上，眼神淡漠的看着案侧那长长的蜡烛在燃烧着，滴下蜡油来，慢慢的变短了。蜡油在灯座上凝结成丑陋的形状，就好像人被狠狠伤害过流下泪来，内心也会变得丑陋，司马然如是想。

等到蜡烛快要燃尽时，罗有富回来了。他走进书房，见着还没睡的司马然也不觉得奇怪，他拱手道:“王爷，韩国公府的小公子找到了，被关在城门外的一座破庙内，属下已将他送回韩国公府了。”

司马然听了微微点了点头，罗有富见了犹豫了一会，还是退了出去。他本想劝司马然早些休息的，可又怕逾越了让司马然不高兴，他又深知司马然是不会听任何人的话的，可就是担心司马然的身体。司马然于他而言亦兄亦父。他和罗有富还没出生父亲就因病去世了，后来几岁时母亲也去世了，司马然便将他们两兄弟接到了王府，教他们习武，教他们认字，可以说司马然是看着他们长大的。

司马然望着那蜡烛的光芒越来越微弱了，仍不为所动，一直保持着同样的姿势。终于蜡烛熄灭了，一切都陷入了黑暗中。司马然在黑暗中望着那冒着烟的残烛，只觉好生无聊。

韩国公府的念云居内，韩国公负手站在窗前，看着弥散在池面的夜色，冷冷道:“人找到没？”

他身后的司马豫垂眼说:“回父亲，人还没找到。沁儿说是听了货郎叫卖声才从院里侧门出去的，平日里那侧门都是关着的，也不知怎么就打开了。门外是巷道，也没人看见，沁儿吓着了也不记得那人长相了，找起来是要难些。”司马豫顿了顿，抬眼看着司马烈有些孤寂的背影又说:“父亲，那人把沁儿迷晕了抓去，只关在那破庙中，什么也没做，这是想干什么呢？”

司马烈听了皱了皱眉，只觉头痛，现下他年纪大了，脑子已没年轻时转得快了。忽然一声鸟啼传来，引去了他的注意力。

司马豫见司马烈不回答，有些紧张的用手拭了拭额上的汗。他酝酿了一会儿小心问道:“父亲，然王爷帮我们找到了沁儿，可要备上礼谢他？”

司马烈摇了摇头，转过身走向案后坐下说:“不用了，他是为答谢你夫人才出手相帮的，这恩情你记下就行。”

“是”，早已转过身来的司马豫恭声回道。他看了一眼在烛火下更显苍老的司马烈，又问道:“那虞，虞姑娘父亲真的要放过她？”

司马烈皱了皱眉，好一会儿后才沉痛地说:“是。宛城一事确是我一念之差铸成的大错。她和你母亲一样也叫‘如云’，说不得这就是因果报应。”

司马豫听了心中郁郁，想转移话题，忙说:“只是没想到然王爷那样冷情冷性的人会出手帮她。”

司马烈摇了摇头说:“他也不是生来就这样”，他又边回忆着边说:“他也是个可怜人。我记得他小的时候可爱笑了，还会唤我‘表哥’，唤你母亲‘表嫂’。那年冬天，如今的太后当年的何淑妃被人构陷打入了冷宫，他一个小人儿在冰天雪地的太极殿外跪了一天才求得先皇去了冷宫。我当时把冻僵的他抱起来，还以为他活不成了。他活是活下来了，可烧坏了嗓子，说不得话了。当今太后太重权利，她一心只想着那皇位，哪里顾得了司马然呢？自那后司马然的性子就变了。”

司马豫听了有些好奇地说:“可不是说太后对陛下和长公主十分疼爱吗，为什么单单不疼然王爷呢？”

司马烈轻“哼”一声说:“这人心都是偏的，那不哭不闹的，她哪里还顾得上。”他又看着已经燃了大半的蜡烛说:“时间不早了，你回去歇着吧。”

司马豫答应着出了书房，望着暗沉的夜空心酸的喃喃道:“就算偏心，可至少也是有娘的。”说着落寞的出了念云居。

司马豫没经历过司马然所经历过的痛苦，他自然无法明白那宁缺毋滥是有着怎样的意义。在极不公平的情况下，那稀薄的爱司马然宁愿不要，也不想忍受一次又一次的心痛和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