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砒霜

次日清晨，李如海的死讯已传得满城皆知，文武百官，平民百姓无不在谈论此事。

韩远从李如海府前经过，去了不远处近来常去的杏林医铺。因时辰尚早，铺中并无其他客人。那留着一小撮胡子，脸色有些不好的张大夫瞧见他，勉强笑了笑说：“韩兄弟今日怎地来这么早？”

韩远拱了拱手说：“不早了，街上已是人来人往，议论纷纷了。”

张大夫听了这话脸色已是变得苍白。

韩远自然瞧见了，却并不问缘由，只说：“张大夫，帮我拿几副风湿膏药，我师傅的腿又痛了。”

韩远见那张大夫愣愣的，也不知听没听见他说的话。他近前几步，问道：“张大夫，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心不在焉的，脸色也不大好。”

张大夫苍白着脸看向韩远，小声道：“李大人死了你知道吗？”

韩远说：“这我知道，现下大街小巷谈论的不都是这事。”他又轻哼了一声，讥讽道：“说是急病而亡，我看他是坏事做尽，遭了报应。”

张大夫听了这话忙向门口望了望，拉着韩远往里走了走，压低了声音道：“韩兄弟莫说这样的话，被人听见可了不得。”又忙说：“你不知道，我听给李大人看病的何大夫说李大人死状如中砒霜。”

韩远惊讶道：“砒霜吗？”

张大夫皱眉道：“是啊！”

韩远顿了顿，有些惊恐地说：“我记得不久前那李夫人不是在你这买了砒霜吗？”

张大夫哭丧着脸急道：“是啊，当时你不是也在吗？她当时说是家里老鼠闹得厉害，我才卖的砒霜给她。可谁知出了这样的事，万一那李大人当真是被砒霜毒死的，那我可就脱不了关系了。”

韩远安慰道：“我看那李夫人面相和善，不像是那样的人。”

张大夫叹道：“知人知面不知心。那李大人整日花天酒地的，脾气又暴，说不得李夫人心一狠就……就……哎”，张大夫长长叹了口气，皱着稀疏的眉毛，看着韩远又道：“你说这可怎么办呀？”

韩远略想了想说：“我看你还是先跟官差说了吧，把这烫手的山芋扔出去，不然等官差查到了，你恐难脱身。”

张大夫听了眉头略松了松，点了好几下头说：“也只能这样了”，说着拉着韩远的手恳切地道：“韩兄弟，到时候你可得给我作证啊。”

韩远拍了拍张大夫的手说：“你放心。这事宜早不宜迟，你还是尽快去吧。”

张大夫忙说：“我知道，我现在就去。”说着去掀了里间的门帘子向内大声道：“当归，快出来。”

内有人答道：“好，马上来。”不一会儿，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跑了出来。那叫当归的少年掀了帘子问道：“爹，你叫我什么事？”

张大夫说：“我出去一趟，你看着铺子。”说完又向韩远道：“韩兄弟你要什么就跟他说，我先去了。”说着快步出了铺子，往官衙去了。

当归挠着头问韩远道：“韩叔，我爹这是怎么了，急成这样？”

韩远看着他笑了笑说：“人命关天的事，你说能不急吗？好了，帮我拿几副往常的风湿膏药。”

当归也不再问，转身去拿药了。

韩远拿着膏药去了义庄，老**坐在门外抽着旱烟，见韩远来了，问道：“不是让你回去休息吗？怎地又来了？”

韩远扬了扬手里的膏药，笑说：“您那药不是用完了吗？我又去买了些。”

老韩吐了口烟说：“净浪费些钱，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韩远蹲下说：“这病啊，痛啊，可不是忍就能过去的，还得及时医治，不然小病可会变成大病的。”说着他将老韩裤腿挽上，往膝盖处贴了张药膏。

老韩不自在地咳了咳，又用烟管在木凳上敲了敲。他瞥见木凳脚上老鼠咬过的痕迹，抬头问道：“昨晚可有老鼠啊？”

韩远已将老韩的裤腿放下，笑了笑说：“没有。”

老韩皱了皱眉说：“这就怪了，以前夜夜闹。这些日子都没老鼠，这是去哪了？”

韩远直接坐在了地上，看着半空中的太阳说：“没老鼠，还不好吗？”

老韩吸了口烟，又吐了出来，望着远处说：“事出反常必有妖。”

韩远转头看着老韩笑道：“说不定那老鼠嫌我们这寒酸，去富贵人家了。”

老韩笑了，脸上的皱纹堆在了一起，嗔道：“尽胡说，还不快回去做饭，你想饿死我啊。”

韩远笑着起身，弯腰拱手道：“是，徒儿这就去。”

老韩看不惯韩远那文绉绉的样，拿着烟管伸手就想打他。韩远早料到了，忙闪身避开了。

老韩见状说：“好小子，还敢躲了。”

韩远笑说：“师傅我可是活生生的，不是里面躺着的，可是会痛的。”

老韩含着烟嘴哼了一声，别过脸去，吧嗒吧嗒地抽起烟来。韩远见了，摇了摇头，慢悠悠地回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