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居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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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朋杰是群居动物，是《西游记》里偷吃佛祖灯油的锦毛鼠，两只粉白的圆耳朵呼扇呼扇，吹出的都是欢快的风。

　　遇见马佳是在京唐港，隔壁是浅水湾沙雕大世界，马佳就是刚从那里回来的。梁朋杰在浅水区踩着沙子，身边是他的几个好朋友，可就在好朋友的眼皮底下，梁朋杰溺水了。

　　水深或许还不足一米五，梁朋杰教不知道什么东西给绊了一下，整个人囫囵个儿跌进海水。口里一呛，眼前一黑，他都能看到自己鼻子里冒出来的一串串泡泡。

　　梁朋杰在海水中扑腾了一气儿，绝望地发现他那些靠不住的小伙伴一个也没注意到他不见了的事实。

　　后来，每当1975谈论起那天的经历，大家都对梁朋杰在浅水区溺水这件事表示想不通。

　　别问，问就是玄学。

　　梁朋杰可以感知到他的手伸出了水面，可是他的脚却够不到地面，即使偶尔踩到了软软的沙子，那触感也转瞬而逝。就在这时，一股很暖的力道把他从冰凉的海水中拔了出来。

　　重获新生的小老鼠撸了一把眼睛和鼻子上的水，左看右看，也没找到刚才拉他的人。大家都是怡然自得的样子，根本没人看他。

　　梁朋杰迷茫地咳着水，第一次感受到了生命的孤绝与困惑。

　　这世界上有这样多的人，是否都与我无关呢？

　　你看，他们各自有各自的话题，各自奔各自的前程，有谁留意过我呢？

　　我的悲欢乃至生死，他们怎么会在乎呢？

　　“朋朋！”一道人影向他走来，是张超。

　　这是他的伙伴之一，是只绿背白老鼠，原形像个球。

　　张超摆弄着胸前的蕾丝花球，漫不经心地问梁朋杰：“你跑哪儿去了？”

　　他总爱穿些奇奇怪怪的衣服。

　　“朋朋，你怎么回事，头发全湿了？”肩上搭了一双手，方书剑水蛇一样缠上来，一点也不像偷观音烛花的白毛小老鼠。

　　“你掉水里了？”黄皮耗子抱着个沙滩球蹿过来，眉梢还沾着沙子。

　　梁朋杰敷衍地点了个头，抬腿就往岸上走。

　　方书剑和张超跟着梁朋杰回到沙滩上的伞下，方书剑给他拧开一瓶矿泉水，张超拿了条毛巾给他擦脸和头发。

　　还是群居好啊！梁朋杰这么想着。

　　朋友是世界上最重要的。

　　所以梁朋杰总是对黄子弘凡颇有微词，因为对黄子来说，或许爱情的分量要重于友谊，这也是引起张超和方书剑不满的一点。

　　旁边的伞下挤着三个男的，两个裹得严严实实，一个只穿了一条花裤衩。

　　花裤衩问另外两个：“你俩不热吗？”

　　留着胡子的那个缩成小小的一团：“热。”

　　花裤衩：“那就别穿这么多啊！”

　　戴眼镜的那个：“晒。”

　　“代代别怕，晒黑了我也不嫌弃你～”一个白得发光的家伙走过来，贴着戴眼镜的那位坐下，蹭了人家一身水，被蹭了水的却不嫌弃，还和他手挽着手说起了悄悄话。

　　“佳哥呢？”花裤衩问，小胡子就装模作样地凶他：“佳哥，佳哥，一天到晚就知道佳哥！”

　　“谁找我？”马佳大模大样溜达过来，身上穿着星元同款花裤衩。

　　“我那不是见义勇为去了吗？刚有个小孩儿掉海里，我一家伙把人给薅出来了，七级浮屠就是今天造下的。”

　　留胡子的高天鹤哼一声：“信你个鬼，一天天的满嘴跑火车。”

　　梁朋杰在自家的遮阳伞下把他们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顺利锁定了自己的救命恩人。

　　救命恩人，说起来也就是仄仄平平四个字，可这个词语的涵义，远远没有那么单薄。试想，如果没有这个人，你可能已经化烟化灰，随了皇天后土，那么，你还能不对他怀有不可磨灭的感激之情吗？

　　反正梁朋杰不能。

　　群居动物擅长外交，梁朋杰毫不犹豫地跑到马佳面前：“这位先生，刚才是您救了我吧，感激不尽！”

　　听懂梁朋杰的普通话费了马佳不少劲，终于理解了小孩的意思后，这位人民解放军爽朗一笑：“我当什么事儿呢，就拉了一把而已，举手之劳，别客气。”

　　2

　　“就这样，我认识了佳哥。”梁朋杰说。

　　这么说的时候，小老鼠在小圈椅里缩作一团，怀里抱着一个紫色的硬纸袋。那是马佳送给他的生日礼物，他还没有来得及拆。

　　“这是佳哥第一次送我礼物，可能也是最后一次。”

　　“我选择退出。”他说。

　　“他和谁都可以幸福。”

　　“我好多余。”

　　3

　　“我们是：1975！”四个男孩整整齐齐地自报家门。

　　“为啥是1975啊，我瞅着你们几个也不像75年生的啊。”马佳说完，开始吨吨吨灌矿泉水。

　　1975出现了一瞬间的混乱。

　　总不能说他们几个是1975年成精的吧？

　　众所周知，建国以后不许成精。

　　黄子弘凡：“超儿他爸是1975年工作的！”

　　方书剑：“我对象197.5厘米高。”

　　梁朋杰：“我们四个身家1975块。”

　　听听，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张超：“我们四个的平均年龄是19.75岁。”

　　合理解释终于出炉，975为张超的机智暗中叫绝。

　　“我们是H6，还有一个李彦锋，今天没来。”

　　基于马佳对梁朋杰的救命之恩，两波人逐步建立了深厚友谊，1975和鹤组的团建步调渐趋一致，经常一起出去玩。

　　马佳是个很热血的人，没事儿就好见义勇为打抱不平，据说，星元就是因为马佳帮他抢回了被偷的钱包，才认识的鹤组众人。

　　梁朋杰觉得马佳像个菩萨，心肠好，又爱笑，谁都愿意亲近他，方书剑也这么说。

　　小老鼠总是有那么一点点的贪心，希望自己最为珍爱的温柔能多给自己一点，最好是全都属于自己。可是马佳就像那东飘西荡的风儿一样，连形状也没有，又怎么可能抓得住。

　　马佳会闹梁朋杰，也会闹黄子弘凡和高天鹤；他宠爱梁朋杰，也宠爱星元和代玮。他对谁都好，又好像对谁都没有特别好。

　　其实佳哥才是群居动物吧？梁朋杰想。

　　他可以毫不费力地融入群体，把群众团结在自己周围。他不仅是一个群居者，更是一位群组领袖。

　　那么梁朋杰呢？他自认为是毫无特点的一只小老鼠，资质平平，胆子又小，还有点聒噪的人来疯。

　　唉，怎么想都只适合独自美丽。

　　4

　　放弃希望的梁朋杰一脸颓废地把礼品袋里的东西哗啦倒出来，先落下的是一封信。

小朋杰：

　　书剑太安静，弘凡太吵，鹤组的一个比一个别扭，关键是都有主了，我想了又想，还是最喜欢你。

　　我知道，你也最喜欢我。

　　对不对？

　　如果对呢，你就别理我。

　　如果你理我，那你就是喜欢我。

　　　　马佳

　　5

　　群居动物是不能拒绝领袖的。

　　小锦毛鼠赴他的明灯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