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炉香

天窗的突然换了人，而三个月后的越州城中，多了一个不羁的流浪汉。

脱离了天窗，化名为周絮的周子舒乔装改扮从皇城来到了越州。一身布衣，其貌不扬，腰间挂着一只酒葫芦，懒懒散散地在桥底下晒太阳。只是突然之间，他半眯着眼，一双绣花鞋，一把白梅红纸伞映入了眼帘。

周子舒心下一声轻叹苦笑，面上却还是那样一副随性所欲毫不在乎的模样。

他说：“姑娘，你的伞挡住我的太阳了。”

谢沉愫顿时没了好声气，又将红纸伞向周子舒的方向移了几分，当桥底下的阳光挡了个彻底，还小声嘟囔了一句“讨厌鬼”。周子舒笑了起来，他睁开眼，将谢沉愫今日的装扮瞧了个干净。

正红色的窄袖吊带齐腰襦裙，臂弯里松松坠着一条和她的裙摆一样的正红色披帛，再加上她手里那一把红纸伞。谢沉愫整个人鲜艳又明亮，但在这青天白日之下，又显得有些怪异，周子舒一时之间也想不出到底是哪里怪异。

“你走了，为什么不和我说一声。”谢沉愫将纸伞换到了另一只手上，轻轻甩了一下缠在臂弯上的披帛。十六岁的谢沉愫依旧是那样一副好皮相，比之两年前，更显得美艳照人，长开了的眉眼之间甚至透着一种淡淡的妩媚。

周子舒被谢沉愫落下的披帛飘到了脸上，顺手撇了一把，指尖上带着淡淡的香气。

谢沉愫见他不答，便凑近了，蹲在他面前，等到周子舒回过神来，看见一张近在咫尺的美人面，也惊得通红了耳朵。

“我说大小姐，我只是个病秧子的乞丐。我和你说什么呢？”周子舒强作镇定，脸上挂起了调笑的表情，假装自己真的是个路边的乞丐。

“姓周的！你过分！”

就像是被气着了，谢沉愫的脸上再次染上了红霞，如同真正的人间少女一样，语气里带着娇嗔。和周子舒遇见的十四岁的谢沉愫一模一样。

周子舒心下一软，放缓了语气：“丫头，回去吧。”

“我不！”

谢沉愫仿佛铁了心要跟着周子舒，她气呼呼的往他边上的台阶上一坐，她依旧撑着那把红色的纸伞。

周子舒看着谢沉愫的小动作抬手又往嘴里灌了一口酒，咽下去后无奈摇头，眼底满是纵容。

“倔丫头！”他小声呢喃了一句，紧接着就继续在桥边晒起了太阳。

不远处的小酒馆的二楼，一个紫衣的小姑娘一直盯着周子舒他们的方向，看起来很是好奇。

“主人主人！你看那边，那个病秧子似的乞丐还有那个撑着红伞的姑娘，好奇怪啊！”顾湘观察了一会儿，对着一旁的白衣公子兴奋地说道。

白衣公子抬眸望去，入眼的便是一个躺在桥下晒太阳的乞丐，还有一个一身红衣撑着红伞的姑娘。他的目光远远落在了红衣姑娘裸露在外的脖颈处，姑娘的脖子上戴着一块碎琉璃的项链，远远望过去像极了琉璃甲的碎片。

而等到红衣的姑娘起身，白衣公子的目光又落在了她的后背处。透着轻薄的上衣，隐隐可窥见几分蝴蝶骨的形状。

谢沉愫转过身，目光与温客行撞了个正着。两人目光相接，红衣的美人浅浅一笑，微微颔首。白衣的公子举起酒杯，微笑回礼。

两个人再次转回原来的位置时，两个人都同时放下了翘起的嘴角。

确认过眼神，他是同类。

只是那一瞬，谢沉愫又恢复了十六岁少女该有的模样。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好办法，对着周子舒提议：“阿周，反正现在你也没有什么地方去，也没有事情做。要不，我养你吧！”

周子舒被嘴里的酒一呛，咽下去不是，吐出来也不是。

他咳嗽了两声，抬起脸看向红衣姑娘：“你在说什么呀？”

“我可没胡说！”谢沉愫笑着，扯着男人的胳膊将他拽着坐在了地上，她再一次蹲在他的面前，双手撑着脸笑意盈盈，就像刚才一样丝毫没有压低了声音。

她的语气里面满是对他的赤诚，她说。

“阿周，我养你啊！我开姬玉楼养你！”

红衣的姑娘眨了两下眼睛，眼睛里是深藏的促狭与活泼。

周子舒已经感受到了来自周边人的目光了，易容的假面下的真脸皮一阵发烫。刚刚路过想让仆从给点钱的张小公子停住了，抿唇思索了一番，带着软软的少年音上前，小心翼翼的：“请问，你是乞丐吗？”

从桥的另一头跑过来的小黑猫被震的一个踉跄，咕噜噜刚巧滚在了谢沉愫的脚边，黑黑小小的一团直打滚。

也不知道是不是周子舒的错觉，他就是感觉谢沉愫的这只小黑猫笑出了鹅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