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插曲：白鸟落在雪地上

白鸟落在雪地上

那是我在南方的第一场雪。白色的点落下来，填满了水泥路面和绿化带。对雪的好奇戳刺着我七岁的心脏，我来不及写上一句便条，就从七楼冲向小广场，孩子的敏感告诉我，这场小雪只够在即将到来的放晴后留下浅浅的积水。

果然，到达小广场之后，雪停了，我只顾着蹲在地上，拨起地面上疏松的雪花，把他们放进我稚嫩的掌心里，任凭冰冷像一捧图钉一样刺着我。

一声鸣叫在我的耳边响起，近得好像鸟喙贴着我的耳廓。我站起来，四处张望，却在两步外发现了一只缩在地上的白鸟。它微微颤抖着，似乎要贴近我的粉色雪地靴，但是它的位置却没有改变，似乎它没有用自己的爪子站起来。我看着它，几分钟之后，它的位置还是没有丝毫的改变，这时我才意识到，它可能受伤了。

麻雀如果见到人，就会飞远，燕子我虽然没有见过，但是可以确定它有剪刀一样的尾巴，但是这只白鸟呢？我不知道它是什么，它的眼睛像光滑的纯黑鹅卵石——调皮的孩子会从花坛旁扣下来一堆，把它们一一配对，它的羽翼就像刚刚的雪一样晶莹纯净，在暖阳的照射下微微透明，我依然不知道它是什么。白鸟发出了轻微的哀鸣，我急忙把它从地上捧起来，虽然我的手指已经被冻得麻木，但是当我真正触碰到它的时候，我感觉我的手指被灼烧了。白鸟在我的掌心似乎变成了玻璃的火焰，但我不敢放下它，如果我真的放下它，一定会让它受到更严重的伤，我的同情心战胜了我的痛苦，我想要带它去找医生，至少要先回去和妈妈打一次招呼。

我捧着白鸟往家的方向走，一个还在学步年纪的小女孩冲向了我。她指着我的手，对着她身边的监护人喊：“姐姐，我也想要玩雪！”被称作姐姐的人匆匆赶了上来，端详我手中的白鸟，莞尔一笑，“小妹妹，这是小鸟吗？”我轻轻地点头。她的眉头突然皱起来，“前面的雪融化得怎么样了？”我盯着手里的白鸟，说到：“才刚刚开始，应该没有太快。”

姐妹两个手牵着手走向了小广场。我抬头一看，太阳已经完全出来了，塞在羽绒服里的我感觉到已经有汗从背后流出来。手里的白鸟也突然有了动静，我的手掌似乎在这片冬日暖阳里彻底燃烧了起来，从皮肤到骨头，都是在冰冷和滚烫之间的。白鸟飞起来了。

我的心情也许应该为它的并没有受伤感到庆幸，但是想到自己被疼痛刺穿的手掌心，我被骨骼和肌肉困住的胸腔被蓝色的怨恨燎着，在寒风里不能平静。这只名字都不知道的白鸟“背叛”——我从电视剧里学来的词——我对它的关心。这使得我正好走到了楼底下。不如回家休息一会，我想到。

母亲正在给热水袋充电，她看见进门的是我，一下子牵过我的手，正面反面地检查，“你刚刚出去玩不戴手套，现在手有一点冻伤——手和冰块一样的。”

“我刚刚看见一只白鸟，但是它……”

母亲打断了我，“我们这一带没有白色的鸟的——你先拿点有温度的东西盖一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