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叁

琉璃站在天守阁的窗边，看着窗外的景象发愣。

五虎退主、主君……最近天气很潮湿、您要多注意身体啊……

五虎退站在门旁，小心地敲了敲门，看着站在窗边发愣的琉璃，出声提醒着。只是琉璃看着窗外的景色有些出神，并没有注意到退就在门口提醒她。她的眼中只剩下了无边无际的天空，与阻挡在那片海的前方的一座小山丘。那座山丘上有很多不曾见过的风景，或许是因为她之前一直都非常执着于要去往海的另一边，所以才没有注意到吧。

本丸明明这般美丽，她却不知道珍惜呢。

这样想着，她微微低下了头。

五虎退主君？

退看着琉璃的背影，很是担忧。跟随在他身边的小老虎跑了进去，轻轻叫了几声。但琉璃似乎陷入了短暂的神游之中，即使是小老虎的叫声、即使被小老虎咬住了裙摆，她也没有多少反应。

退很是担忧，走了进去。他伸出手，握住了她无力的垂下的手。冰冷的手几乎感觉不到温度。退用自己的手的温度去温暖她的手。小老虎也安静了下来，只是坐在一旁，安静地看着他们。

鹤田琉璃……退？

琉璃回过头看着退，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她又将视线转移到窗外的风景。

鹤田琉璃看来接下来不会再下雨了啊。

她轻声说。雨后的空气很是清新，也总是会令人心情舒畅。不过虽然看起来不会再下雨了，天空中的阴云还是很多啊。

五虎退嗯，是啊。

退笑着点了点头。

五虎退如果天气不下雨的话，主君的心情也会好起来吗？

鹤田琉璃诶？嗯，当然了。

琉璃愣了一下，也笑着点了点头。

鹤田琉璃如果空气能够再干燥一些的话，你们应该就不会那么难受了吧。

琉璃轻声说着，坐在屋内。一只小老虎轻轻跳到了她的怀里，她便伸出手去抚摸着。撸老虎也会让她心情舒畅。她笑了笑。

鹤田琉璃只要你们不难受的话，我就不会难受啊。

她说着，看着怀里舒服地“呜呜”叫着的小老虎。退靠着琉璃坐在一旁，看着琉璃。

琉璃的脸上只是挂着一如既往地柔和笑容。她笑起来很美，至少对于他而言，就像是光一样，可以照耀心灵，可以温暖心灵。退喜欢看她的笑容。只可惜那温暖美丽的笑容并不多见，更多时候是郁闷的表情。

她一只手撸着小老虎，另一只手摸着退的头发。

五虎退主君的手，好温暖啊。

退很享受琉璃的抚摸。

鹤田琉璃诶？是嘛……

琉璃看着退，笑了笑。

鹤田琉璃退喜欢的话就好。

琉璃说着，继续抚摸着他的头发。小男孩的头发软乎乎地，摸起来很舒服。周围的小老虎也舒舒服服地倚着她和退坐在地上，意外的很安静。

琉璃看向窗外。阴云似乎正在慢慢地散开。一缕阳光照射了进来，落在了地板上。她伸出手去尝试抓住那温暖的阳光，却并不能抓住。阳光顺着她的指缝，悄悄地掉在了房间里，铺在了地板上。仿佛时间都已经彻底静止在了这一刻了一般，退很安静地坐在她的身边，抱着一只小老虎，享受着被她抚摸的这一瞬温暖。一切都是这样岁月静好的样子。琉璃也愈发享受这样美好的时光了。

不过，现在的她又开始好奇起外面的世界了。或许是因为日子平淡下来了，无事可做了，于是空虚起来的心灵便开始渴望起那些缥缈虚妄的世界了吧。尽管她厌恶着过度吵闹的世界，但是太过平淡的世界也是她所厌恶的。似乎这个世界怎样做，都是不能满足她的小心思的。

鹤田琉璃我可能不久后就会离开本丸一段时间吧。

她尽可能地用着平静的语气，说着令退感到无比恐慌的话语。她微微低着头，眼中的好奇与期待并不会因此而被掩藏。退看着琉璃，琉璃却没有再说什么。

五虎退咦？那，主君要去哪里呢？

退急忙追问。

鹤田琉璃我想去海的另一边。

她依旧笑着，说着这痴人说梦一般的话。越是被阻止，就越是“叛逆”得想去看看那被禁止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人的心灵不会也不应该被套上枷锁，被命令禁止就不再去做。当然她也知道，这是歪理。有的事情，是绝对碰不得的。否则就会像古话说的那般，好奇心害死猫。

……好吧，应该是好奇心害死审神者。

想到这样无厘头的段子的时候，她叹了口气。不去尝试，哪里知道什么才是会害死审神者的好奇心呢？得不到教训，就永远不知道休止。她轻轻揉了揉退的小脑袋，微微摇了摇头。而退只是紧紧握着她的手。似乎只要握住了她的手，她就再也不会离开自己，也就不会踏上那错误的道路了一般。他不想放手，不想失去她。他看着琉璃，刚想要说什么的时候，琉璃突然把退拉入怀里紧紧抱着。

鹤田琉璃不，没什么。忘记我刚才说的话吧……我绝对不会走的，绝对不会离开你们的。我没办法丢下你们不管啊……

琉璃把头埋在了退的肩上，轻声说着。

鹤田琉璃抱歉啊……我刚才似乎又说了很莫名其妙的话……

五虎退不，没什么的……

琉璃轻轻蹭了蹭退的脸颊，抱着他沉默了很久。

头脑又开始无止尽地吵闹起来了。她现在有些疲累了，想要休息一会儿了。

有些事物，在拿起来的时候，就注定不可能放得下了。而决定这一切的，似乎就是那无止境的贪婪欲望。因为喜欢、因为在乎，所以再也舍不得放下了。就是因为无论如何也做不到放下，所以有时候才会平添许多烦恼。

她是个多情感性的人。多情感性到，只知道去夺取，却不知道放下。于是总是不停地给自己加上毫无必要的枷锁，陷入了痛苦之中。

她现在头脑里满是各种诡异的场面。她想痛痛快快的哭一顿，想抓着他们的衣服大喊大闹，甚至想要找一把刀，再次把身体弄坏，看着他们崩溃绝望的模样，让自己确信自己是不值得存在的垃圾。

但是她完全做不到。

她是懦弱的。她甚至没有去争吵去闹事的动力，就连拿起刀的力气都没有。她能做到的也只不过是像现在这样疲倦地瘫在床上，双目空洞无神的看着天花板。全身都僵硬到有些可怕，只能无力地瘫在地面上，双手甚至都无法抬起。

蜂须贺虎彻琉璃。

门外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她的眼睛迅速瞄向门口。蜂须贺平淡地拉开了纸拉门，端着药与水走了进来。

鹤田琉璃唔……？你是来毒死我的吗……

琉璃稍有些有气无力地说着。

蜂须贺虎彻又在胡说什么呢。

蜂须贺平静地坐在她身旁，扶着她坐起。琉璃全身都瘫软得仿佛一滩烂泥，只能瘫在蜂须贺的怀里，慢慢地吃下那些令她恐惧的药片。不算多么热的水，在她的口中过滤酝酿之后，也变得滚烫无比了。

蜂须贺虎彻唔，你似乎发烧了。

蜂须贺摸了摸琉璃的额头，惊讶了一瞬。是因为这段时间的阴雨，受凉感冒了吗？

鹤田琉璃我才没有发烧呢……我很好，我才没病呢……我不吃药了……呜……

琉璃微微挣扎了一下，便瘫在他的怀里，低声抽泣着。或许是因为头脑高强度不停地运转着，所以才会发热吧。只要大脑安静下来了，她就会好的。

但是，停不下来。

蜂须贺虎彻还嘴硬。你的嗓子都哑了，而且身体也这么烫……

蜂须贺轻声责备着，给她擦了擦眼泪。只是轻声说了一句，怀里的孩子便哭得更凶了一些。只不过发烧虚弱的孩子哭起来也很是弱气，只是呜咽了几声，不停地掉眼泪。蜂须贺慌了一瞬，赶紧擦了擦她的眼泪，轻声哄了几声。

退立刻端来了一盆温凉水，把毛巾浸湿，把水拧干，然后再慢慢地给她擦滚烫的身子。他努力保持着沉默，不让自己的哭声传出来。退坐在琉璃的身旁，紧紧握着琉璃的手。滚烫的手心的温度让他很是不安。

她会离开吗？悄无声息的。无论用什么方式，她都会离开大家吗？瞒着所有人悄悄独自远行，或是自暴自弃般的沉溺在睡梦之中被病厄带走？无论哪一种都是他们不期望看到的啊。琉璃是不会这么狠心的。对吧……

鹤田琉璃……退……你别哭嘛……

琉璃看着低声抽泣着的退，努力撑起笑容低声对他说。

鹤田琉璃我没事的啦……我不会、丢下你们的啦……

只是她的手没有任何的力气，没法抬起来去擦拭退的眼泪。她努力睁开了眼睛，努力去保持着会让人安心的笑容。只是因为高烧全身虚弱，她的笑容也虚弱无比，甚至连勾起笑容都要做不到了。完全不会让人安心啊……她想着，闭上了眼睛。

鹤田琉璃不要哭哦……我很好……嗯……

琉璃只觉得自己说话都很累。但是这样也很好，高烧能让她的大脑放空很久。除了难受痛苦也想不到任何其他话语，大脑也因此比以往安静了很多。这还是让她稍微感到有些开心的。至少大脑不吵闹了。

一期一振走了进来，微微叹了口气之后，牵走了几乎要哭出声的退。

若是退哭出来了，会影响到琉璃的心情，不利于她身体的恢复。

五虎退主君，会好起来吧？不会丢下我们吧？

退看着一期，带着期待问。

一期擦了擦退的眼泪，点了点头，保持着笑容。

一期一振当然了。毕竟主君答应过我们的啊。

一期摸着退的头发，眼神黯淡了太多。

她答应过的，绝对不会丢下我们的。

一期一振主君只不过是发烧了而已，不用担心。她很快就会康复了。

一期笑着安慰着退。

她会好的，很快就会像以往那样，与他们继续生活下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