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惧

清晨叶尖滴下的露水，散落在泛尘的地下，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消失，滋润了花草。

一早，慕洛姝便被叫去了慕念绾那里，走过层层朱砂，慕洛姝看见母亲端坐在梳妆镜前，镜中女子虽不是青春正好的年纪，却依旧能看到那曾经光华涌动的面庞。

女子一生，虽色易衰，而芳韵远。

慕洛姝“母亲，母亲一大早叫孩儿前来有何事？”

慕洛姝走上前，拿起桌上的发篦，仔细地梳理着慕念绾的一头乌发。

慕念绾看着自己的女儿乖巧的模样，心中一片柔软，是了，这是她的女儿，是她与这个世界独一无二，不可分割的联系。不知不觉，她已经长成了大人模样，出落得如此标致。

慕念绾转身握住慕洛姝的手，怜惜地轻轻拂过慕洛姝与她相似的眉眼。

慕念绾“姝儿，让母亲看看，我的姝儿竟然已经长这么大了，这么漂亮。”

慕洛姝“母亲，母亲也是一样的漂亮，女儿哪能比得上您。”

慕念绾“母亲已经老了，老了。”

慕洛姝俯下身抱住慕念绾，撒娇般说道。

慕洛姝“谁说的，我看母亲变得更美了，母亲是不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怎么越来越漂亮了。”

慕念绾假装恼怒，实则轻轻拍了慕洛姝的额头。

慕念绾“你呀，胆子越来越大了，现在还敢拿母亲取笑。”

慕洛姝假装吃痛，

慕洛姝“女儿句句真话，肺腑之言，母亲明鉴。”

慕念绾“姝儿，母亲叫你前来是想问问你，最近你可有遇到什么不同寻常的事？”

慕洛姝“不同寻常的事？”

难道母亲是说那个男子吗？不行，不能让母亲知道。

慕洛姝“没有啊，女儿每天都跟往常一样，母亲这么问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慕念绾看着慕洛姝诚恳的样子，心中松了一口气，还好，还没有波及姝儿。

慕念绾“姝儿，没有发生什么事，但是母亲要告诉你，你久居深闺，对外面的人和事都不了解，你要记住，只有水云间是最安全的地方，也只有这里的人是最安全的人。”

慕洛姝“母亲，母亲怎么了？”

慕念绾“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姝儿长大了，有些事要告诉你，你也要承担一些责任了。”

慕洛姝看着慕念绾认真严肃的样子，也收起了嬉皮笑脸，认真地听着。

慕洛姝“母亲，孩儿谨遵母亲教诲。”

慕念绾“姝儿，母亲要让你答应三件事，第一件就是无论何时，无论发生什么，你要尽全力保住水云间的人。”

慕洛姝“母亲放心，女儿会保护大家的。”

# 慕念绾“嗯。”

慕念绾眼眶有些发红，到那时，我的姝儿会经历什么可怕的事情，轻轻颔首。

慕念绾“第二件事，我要你答应，若是有朝一日我不在你身边了，你就带大家离开水云间，去帝京。”

慕洛姝“母亲，母亲要去哪儿？”

慕洛姝有点慌，有些着急。慕念绾握住她的手，让她稳定下来。

#慕洛姝“母亲不去哪儿，但你要知道，你已经长大了，母亲不可能永远陪在你身边，总有分离的那一刻。”

慕洛姝听这话，眼眶一下子就红了，眼泪蓄满了眼眶，紧紧地抱住慕念绾。

慕洛姝“不，我不会跟母亲分开的。”

慕念绾轻轻抚摸着慕洛姝的头发。

慕念绾“傻孩子，没有谁会和谁永远在一起的，你要习惯离别。以后你还会和很多人分别。”

慕念绾把慕洛姝扶起来，我的孩子，我把你送到那龙潭虎穴，是否是害了你。

慕念绾“你答应母亲吗？”

慕洛姝认真地点了点头。

慕念绾“好，第三件事，若是你顺利到了帝京，从那一刻起，母亲要你记住只相信自己，不再相信任何人，即使是水云间的姐妹。你可能做到？”

慕洛姝“女儿都记下了，女儿会这样做的。”

慕念绾“乖。去吧，母亲累了。”

慕洛姝“是，女儿不打扰了，母亲好好休息。”

慕洛姝缓缓走出去，透过层层朱砂，她突然发觉母亲的肩膀好像突然塌了下去，满是疲态。

慕洛姝，头颈挺直，手足僵冷，始终保持着这副倔傲姿态，踏出房门，穿过庭廊，回到自己房间。直至此刻，只剩她独自一人，紧绷得全身却仿佛再不受控制，倒在榻上。

有一股强大而冰冷的力量，贯穿了她，支撑着她全副意志，不致松懈软弱。

可是，脑中一片空白，神思昏沉，如同坠入茫茫迷雾之中，看不清四周，抓不住一切。

离母亲的房间已经很远了，可方才的话，却还在耳边清晰萦绕。她的话，一句句，一字字，仿佛火炭，又如寒冰，令慕洛姝的身子一时冰凉，一时火热。

她交握双手，指甲用力掐进自己掌心，连这尖锐的痛，也惊不去心头的惶乱。千百个念头在脑中盘旋纷杂，身子僵硬发麻，鼻端突然酸涩。

不，不哭，我不能哭。

慕洛姝狠狠咬紧了唇，泪水却顺着眼角滑入鬓角，恐惧与孤独，铺天盖地。生平第一次知道，这种滋味，就是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