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

当恍惚出现的火光映照了横在眼前纤细的手时，我竟想都不想直接咬了上去。

　　“啊啊啊，恩将仇报啊！”

　　……

　　我不知我从哪里来，我只知自我有意起，随我作伴的便只有这一点点渗入骨髓的漫漫黑暗，亦或是滴答滴答循环刺耳的水珠落地的声音，直到五年前一位身形稍长我一点的女孩背着长剑走进了我原本没有光明的视野中。

　　我抬眼打量着她火光摇曳中明晃的容颜，第一次觉得火折子散发的光原来并不刺眼。

　　她取名于湘，自称是我失散多面的姐姐，我本名于恃，因种种特殊原因被歹徒囚禁在这里，今个儿过来是来寻我的，对此我不置可否，常年孑然一身养成的孤寂让我变得沉默寡言，她说她要带我回家，我迷惘地看着她，不明白她说的家为何物。

　　她告诉我那是个集满温暖的大屋子，并期待地询问我愿不愿意跟她走，说实话，我对温暖这个词并不反感，心觉是个可以填满空虚的好东西吧。

　　可是我的手被沉重的巨型铁链锁住了，压根起不来身，她翻看着我手腕处被轧出来的凹陷的红痕，眼里泛起一丝心疼的意味：“疼不疼？”

　　我摇摇头，习惯了自然是不疼的。

　　“你等会儿，”她伸手掏了掏内衽，翻出一个玉盘，此玉上镌刻粒粒珠玑，繁复的纹理以一个不认识的字开路延伸，玉纹年久体泽偏浅褐，玉底有一小洞，挂着随动作摇晃的粉莲穗子。

　　不等我问明此物的来路，她便举起玉盘一边挥动一边念念有词，片刻，铁链乍现火星子，接着卡擦一声，禁锢了我整个昔日自由的链子打开了。

　　我说不出此时的心情如何，只是呆呆地望着她，她敲了敲我的木鱼脑袋，“你不会乐傻了吧？虽然姐神通广大，但你用不着……”

　　于是她脸不红心不跳地夸了自己足足半时辰。

　　在我默不作声，只是紧紧的虎视眈眈下，她憋红了一张脸，终于闭着眼睛承认道：“好吧，姐承认今天出门没洗脸。”

　　“不是，”我想都没想直接说出口：“你身上很臭，”为了证明我的说法，我靠近她嗅了嗅，忍不住捏住了鼻子。

　　“你！”她作势要捏起玉盘朝我脑袋上砸过来，我信以为真，仓皇中我慌不择路地朝她撞了过去，她事先收起了玉盘，却被我撞得身子一歪，火折子脱手，啪地掉在地上，周遭瞬息归于漆黑寂静。

　　半盏茶时，她打了个响指，小小的火苗燃起在指尖，得意地翘眉，“幸好我备了一手。”

　　我惊喜地跑过去，她小心翼翼地蒙住了火苗瞪了我一眼：“小心带灭了火苗！”

　　“哦，”我转而慢悠悠地走过来，在她放开手的刹那，徐徐凉风带起我鼻尖的微微痒意，然后我打了个极为响亮震耳的喷嚏，然后……然后就没有了。

　　“……”

　　出来之后，广袤的旻苍笼罩着缥缈的淡云缭绕山顶，可见山的顶部耸入云端，暖暖的阳光倾斜在绿茵上，我张开酸胀多年的手臂深深吸了口气，背后是一个深遭岁月洗礼的青苔斑布的洞穴，没有立牌ke铭，没有宽广的入口。

　　我才知道我原来蜗居的住所是多么将就，恍惚有种今夕何夕的感觉，偏偏这时肚子响了起来，迫于肚子给予的压力，我不得不打断了激情澎湃正在憧憬侠义生涯的……姐姐，她惊奇地瞪大了眼眶，“你过去怎么活下去的啊？哎我以为你什么都不知道非人类呢！”

　　的确，过去我不用进食，不代表以后不会，她埋头思索道：“莫非是破坏了那个法阵……”

　　“先去吃饭吧。”我善意地提醒道。

　　“这个法阵到底什么来头，叔伯让……”

　　明显这家伙忽视了我的话。

　　最后我是被她硬生生拽下山的，她头头是道地分析：“宇联峰险峻崎岖，一到晚上猛兽会群涌而出觅食，我们还是赶快下山投家客栈再说。”

　　我很好奇，既然她那么厉害，那么只要她捏个决咱们就像苍蝇一样飞下山不更好么？

　　甫至半山腰，天公不作美，毛毛细雨飘洒在脸上，我一屁股坐在地上，气喘吁吁地摆手，实在走不动了，谁让我以前一直木着没有运动，这下报应来了。

　　于湘无奈地走过来准备给我搭把手，不料一段急促的踏步声渐渐传近，我清晰地看见一双祥云黑底靴踏过眼前，溅起的水花也许还掺杂着泥渍喷在脸颊上。

　　恶有恶报，不是不报。

　　“哎，你怎么走路的啊！”于湘手疾眼快地掏出一方素帕，边擦着我的脸边替我打抱不平。

　　在于湘一连串的恶声恶语攻击下，脚底打滑的他最终咕噜咕噜摔下了几节石阶，一枚玉扳指顺势掉了出来，我抹了一把脸，好心没计较地替他捡起来给他，他摇晃地站起来，稳住身形。

　　他微微偏额，几绺头发顺颊垂落，露出未被额发遮住的漆黑眼眸，阴沉的眼里有满惊恐，慌张地接过我手里的戒指，猛的抓牢了我的肩胛骨，细喘着恳求道：“救他，救救他……”

　　这句话委实太过耳熟，似曾在哪也听过这样的话。

　　然这个念头仅在脑中停留了不过一瞬便殆尽，再一琢磨却是全然想不起来了。

　　“嗯？”我一头雾水，眼见这人的声音已经渐渐低至无声，整个身体的重量压在了我身上，眼睑下垂直直倒在我怀里，身上的重量倏地压得我腿软了。

　　他滚烫的额头紧扣我胸口，焐得胸中直窜火星子。

　　我犹豫着要不要大义炳然地推开他。

　　“嗯……”他从鼻腔里哼出一个音节，于湘走过来势要拔剑：“莫怕，待姐一刀劈了这登徒子！”

　　我抬手制止道：“太血腥不好，破坏风水。咱们还是先赶路吧。”

　　且不谈她是否真的敢劈下来，据我前几个时辰掌握的信息，此人空有一身侠义肝胆，却极其注重风水的好坏程度。

　　果然，她的剑没再出鞘，左右观望后，放下心后的她疑惑地指向我身上的人问道：“你该不会带他下山吧？”

　　我迟疑地道出心中所想：“你那么神通广大，要不你把他变成个苍蝇？”

　　“你……”她转而指向我，脸色铁青。

　　一颗米粒大小的雨滴落进眼眶，我不自觉地眨了一下，恍然大悟地：“要变也成了死苍蝇。”

　　在看清此人面目后，于湘惊得说话都结巴了

　　“他他他是，”最终她及时打住，咬唇别开头，明显与他有番渊源。

　　当然这人是被我半拖下山的，而这下山一路她都说过半句话，这让我有点不习惯。

　　到了客栈门前，前脚还没跨进去，她一脸正色道：“把他扔这吧。”

　　我疑惑：“可是他不是还有人要救吗？”

　　“救你一个我都头大了，再救一个我傻吗！”

　　我没吭声。

　　她一把搭上我的肩膀，安慰道：“往好的地方想，我们救下他，他就有力气去救他要救的那个人了，而如果他死了，我们也无能为力，岂不快哉？”

　　“也是，”我自觉很有道理，便和她心安理得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