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带着罗月月走出仰月楼。
“罗姑娘,您别哭了,为不爱你的人伤心落泪,不值得。”
“谢谢姑娘,我怎知我一片真心竟如此被他践踏!想娶我罗月月的人多了去了,他竟如此轻贱我!”
“罗姑娘此言极是,想娶你的人多了去了,想对你好的人也多了,何必要让他来如此轻贱你?”
“可是你不知道,他也一定不记得了。两年前在上海,那时我父亲因病去世,这世道生存本就不易,家里的钱又都给我父亲治病了。我只好将自己卖了换些钱给父亲下葬。当时有个富少爷见我有几分姿色便想买下我,谁知当街就调戏我。我心里很生气,但没有办法,我知道卖给了他就是他的人了,他想怎么做我也没办法。这时,有一个人救了我,他给了更高的价钱。我说我要跟着他,他却只让我拿了钱安葬好父亲,找一份差事谋生。”
“他是...”
“对,他就是张筱春。虽然只那一面,但他的样子与声音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而且我后来也打听到,他是北平城来的,是个唱戏的,叫张筱春。”
他为什么会在两年前来上海呢?我对这件事很是疑惑。
“后来我无依无靠,四处漂泊,想着还算年轻,便去做了歌女。我虽做了歌女,却也是讲好了卖艺不卖身的。”
“风月场所,难得你能独善其身。”
“哪有那么容易?那些达官显贵,哪个不是贪恋我年轻貌美?我虽最开始定下来规矩,可又能怎样?我也弄不过他们?我终是残花败柳之身,不怪他看不起我”说着说着,她又哭了
“心里的纯洁比身体上重要的多,你靠自己养活自己,没偷没抢。别看轻自己。”
“姑娘你是个好人,我罗月月向来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如果有一天我能帮得上你,我定义不容辞。你叫什么名?”
“我...我叫张曦。”
“这名字真好听,和你人一样美好。我真的好羡慕你这样干净美好的人。这是我这辈子都不可能的了。”
“你别这样,只要心存美好,你依然很好。”
“呵,我心里最后的一点美好也在今天破碎了。后会有期。”
话音刚落,她就转身离开。
我一个人慢慢的往回走,想着他为什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不仅摧眉折腰事权贵,而且还侮辱轻贱他人,这还是我认识的他吗?当初我落难北平时,是他帮了我,救了我,他是我生命力的光。如今,这束光怎么变得如此暗淡了?
“你怎么了?你不是听戏去了吗?”
“他变了,变得我不认识了。”
“有两种可能。这第一呢,其中可能有误会;第二嘛,你从来没认透过他。你找他问问清楚呀。”
“没有必要,以什么身份呢?唐晓玥还是张曦?现在没有唐晓玥,如果是张曦,她没有理由去问。”
“行了,一切都是过眼云烟。等过段时间,他就会回北平了。到时候你还是张曦,还要继续在南京工作。”
“丁楠我真怀疑你是不是没有心?你怎么可以把人的感情说的如此风轻云淡?”
“不然呢?还要天崩地裂吗?我们都有自己更重要的事要做,不要在这种小事上花费太多心思了。”
“那陈萱呢?她那么喜欢你,对你那么好,你一点都不心动?”
“顶多算个感动吧。”
“可她爹要逼着她嫁人了,你不害怕?”
“我为什么要害怕呀?她迟早要嫁人的。”
“你真是个没心的人。你知道她喜欢你,她嫁给别人会幸福吗?”
“她嫁给我也不会幸福,因为我也不喜欢她,而且我给不了她要的陪伴和守护。何必不嫁一个爱她的人,会对她好的。而且我说过很多次,我们不是一类人。”
“我很多时候都不懂你所说的一类人倒底什么意思?什么样的人才是一类人?”
“那好,我告诉你。我所谓的一类人,是信仰相同的人。这里只有你我二人是一类人,我们的信仰从一开始就是为拯救国家,为解放万千劳苦大众。刘科长是政府官员,在乎自己是否官运亨通;陈萱她爹是布行老板,说白了就是资产阶级,只以自己的利益为重,甚至剥削工人;而陈萱,她也就是资本家的娇小姐,生活虚荣浮华,本质上和她爹是一类人。”
“她不过是任性了些。”
“那是你还没有看透她,要透过现象看本质。”
“那张筱春和罗月月呢?”
“张筱春是唱戏的,虽有些名气,但社会地位仍然比较低;罗月月虽是歌女,也是这世道逼迫而成,也是可怜人。”
“你为什么宁愿相信并可怜这些你并不熟识的人,也不愿相信陈萱呢?”
“因为就是陈萱她父亲这样的资本家和官僚,把他们逼成了这样。”
丁楠的话让我无言以对。我沉默了。
“时间会证明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