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年后!
这一年,谢襄六十岁,她收养的谢忆帧,也早已结婚生子,孩子的孩子,也年纪不小了。
大家的父母都年事已高,但身体还算硬朗,就是偶尔哪里不舒服住几天医院,不多久也能恢复。
清早,晚辈们在客厅叽叽喳喳聊天,讨论着送给谢襄六十大寿的礼物。
“你们说祖母会喜欢什么样的生日礼物?六十岁可是大寿,不能马虎。”
“那就看看祖母的日记啊,她平生心愿都会记在日记里。”
“哪来的什么心愿,我全都翻遍了,整本就是一个重复的名字————顾燕帧!”
“诶,有了,我想到了,祖母不是烈火军校毕业的吗,我朋友的父亲会说书,请他来给祖母说烈火军校的故事,祖母一定开心。”
“好,你快去请,我来准备其他事项,别耽误了,没时间了。”
晚辈们都孝顺,大抵也是沈君山教得好,这些年沈君山和谢襄一直没有放弃寻找顾燕帧,可却没了他半分消息。
有人说他去了北京,有人说他去了上海,也有人说他跟潇涵一起回了日本,诸多版本,皆不相同。
沈君山一生都和谢襄分床而眠,所幸有谢忆帧,他们也不会无趣。
转眼到了谢襄六十大寿这天,说书的坐在台上,沈君山陪谢襄坐在亭子里,晚辈们坐在后排,紧邻谢忆帧。
顾盼:“沈二少爷,沈夫人。”
沈君山:“先生不必客气,辛苦了,请开始吧。”
顾盼:“好。”
来说书的人,姓顾名盼,小辈们对他了解很少,只知道他是个会说书的先生。
台上一桌,一人,一扇,一盏茶!
顾盼:“今天,我就来说一说烈火军校的故事,传闻几十年前,烈火军校重新开学,有一女娃替兄从军上了军校,与之同住的,是当地大户的纨绔子弟顾某少,这顾大少爷是出了名的吊儿郎当,也是出了名的有情有义,两年军训说长不长,说短不短,顾少与那谢同学,在烽火中相爱,奈何有一潇某学生,有权有势更有谋略,顾少为大爱舍小爱,毅然决然离开了自己心爱的姑娘与朋友,与敌寇斗智斗勇周旋数月,他以为他能守住国家,他以为他能守住心爱的人,可那位姑娘,却是不信他,姑娘婚礼那日,顾少千里护情敌,死在了敌人枪下,到死,他还护着胸前纽扣,到死,却被世人唤做无名烈士!”
“这是怎么回事,这是说的什么啊。”
“是啊是啊,这么大的日子,怎么说的都是些死不死的,干什么呢。”
宾客议论纷纷,可沈君山和谢襄,却听懂了这个故事…
沈君山:“襄襄,你冷静点。”
看见谢襄急得咳嗽,沈君山赶紧伸手扶她,她推开沈君山追上了那位说书先生,急忙叫住了他。
谢襄:“先生…您说的顾大少爷,是不是顾燕帧………”
顾盼:“谢同学真是好记性啊,想不到四十年了,竟还能从你口中听见顾燕帧三个字!”
谢襄险些吐血,她走到那人面前,激动的晃着他的手臂。
谢襄:“你是什么人,顾燕帧他在哪儿,求你告诉我……”
顾盼:“沈夫人,我顾家真该感恩戴德,谢谢你记得我早亡的舅舅。”
谢襄:“舅舅……你是期期的儿子吗?”
顾盼推开谢襄,冷淡的看了她一眼。
顾盼:“你不是愿意和沈君山在一起吗,四十年前,你婚礼的前一天,我舅舅在码头等了你一整天,如果你真的这么惦记着他,为什么要失约,你可知道,他本来不用死的,本来死的人,应该是沈君山,他是为了保护你们的婚礼才耽误了碰上了织田秀幸,也是为了你的纽扣,才死于非命。”
谢襄:“我真的从来不知道有这样的约定,那个时候我的耳朵听不见了,我一个字都没有听到……不会的,顾燕帧他不会死的,他那么厉害,他不会死的……”
显然,顾盼没想到谢襄会说出这种话,他以为她会不屑,或是狡辩几句,可这样的眼神,看起来真的不像是在骗人。
顾盼:“如果你真的心里还有我舅舅,烈火军校外往南三里,再往东两里,有一片烈士墓地,如果你心里真的有他,你能认出他的墓。”
谢襄痛苦的跑了出去,在院子里碰上了过来采访的记者。
谢襄现在无心接受采访,她只想去见顾燕帧,可那些人在门口层层守着,她不说几句根本挤不出去。
记者:“沈夫人,耽误您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谢襄:“叫我谢女士。”
记者:“谢女士,请问刚才那位先生说的故事,您是里面的主角吗?您和烈士顾燕帧,是如何相遇的呢?你们的故事起始于什么时候?”
谢襄:“我和他相识于烈火军校,我那个时候女扮男装替兄从军,我们恰好分配到了一个宿舍,后来我们在一次次执行任务中对彼此产生了感情,最终决定在一起。”
记者:“那你们后来是有矛盾分手了吗?”
谢襄:“我和他的故事,一年后结束了,我一生唯一一次对他失约,是在我婚礼的前一天,婚礼过后,我们彻底成为了两个世界的人,我嫁给了烈火军校的教官沈君山,与他一起留在学校训练新生。”
记者:“那……您后悔过吗?”
谢襄:“如果可以回到二十岁那年,我想对那时候的谢襄说一句话。”
记者:“什么话?”
谢襄:“相信…顾燕帧!”
采访结束,没有人会继续提尖酸的问题,因为面对这样的一份爱情,没有人可以抹黑。
谢襄按顾盼说的地址找到了烈士陵园,她在许多墓碑里一眼认出了顾燕帧的坟,每个人的墓文都是无名烈士,可顾燕帧的不一样,他的坟前……有一枚纽扣,是烈火军校时,她衣服上掉的那枚。
厚重的水泥压实了底下的身躯,谢襄痛苦的去刨那墓地,不久后,她又小心翼翼的摆好了祭品,她终究,不忍惊扰了顾燕帧。
她找了他四十年,难怪时至今日没有半分消息,原来他早已不在。
世间再无顾燕帧,无人挚爱谢良辰,她唯一的一次失约,却不曾想到,顾燕帧会死在她婚礼那日。
谢襄:“顾燕帧,对不起,我来晚了,我是谢良辰,你还记得我吗…”
外面又下起了大雪,只是如今,同淋雪的两个人却阴阳相隔,她终究找不到他,就像当初,他在码头也等不到她一样。
沈君山:“襄襄…”
谢襄:“君山,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沈君山:“因为全世界最爱谢良辰的人,就被葬在了这里。”
谢襄:“你能…先回家吗,我想和顾燕帧说会儿话…”
沈君山:“……好。”
沈君山留下雨伞转身离开,不仅是谢襄,他也找了顾燕帧好多年。
谢襄终究是什么也没有说,原来,人在伤心至极的时候,是说不出什么来的。
迷迷糊糊间,她看见一个白发老翁走来,老翁递给她一张纸巾,慈祥的看着她。
老翁:“你想回到过去吗,重新认识他一次。”
谢襄:“重新…认识他。”
老翁:“没错,我可以帮你,不过,他会忘记和你所有的故事,能否把握住,就要看你自己了。”
谢襄:“我愿意,无论去哪里做什么,只要能挽回他的结局,什么代价都可以。”
老翁:“好,那你闭上眼睛。”
谢襄依言闭上眼睛,老翁在她耳边念了几句什么,她来到了一个院子里,院子里种满了玫瑰,阳光正好,微风不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