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鸿声里，立尽薄夜

周子舒嘱咐苏惊鸿照看好张成岭和渡夫，旋即开始运功疗伤。

此时，青崖山鬼谷的鬼怪们出现在破败的院子里，为首的还自称吊死鬼。

苏惊鸿已然是个没有武功的废人，帮不上什么忙。尤其，是看见他们是鬼谷装扮，那段不愿回想，本以为已经被时间抹去的记忆竟渐渐清晰！恍如昨日！

她怕啊，不止是怕啊，可是……

苏惊鸿看了看身边——受伤的渡夫，疗伤的周子舒，瘦弱的张成岭。一时间，她有些呆愣。

果然，世间万般难事，终究是要一人抵之。

苏惊鸿强迫自己去想鬼谷中遇见的那点温情，强迫自己去相信那是大梦一场。

可奈何，世事不愿从人。

她什么也做不了，要是在以前……

苏惊鸿抬起右手，摊开手掌，握了一握。

呵，废物。

她嗤骂厌恶着自己，但什么也改变不了。

敌人的剑破空而来，锋利尖锐。

果真是“万事不由人做主，一心难于命争衡”吗？

果真是“纷纷世事无穷尽，天数茫茫不可逃”吗？

苏惊鸿不信！怎样也不信！死都不信！

但是，子舒哥哥太远了，离她太远了……她连为他挡一剑都赶不及，做不到。

若是她方才没有因为对方来自鬼谷而失神，没有因为内心那微不足道的恐惧而却步，是不是就能以命相搏，挡下那一剑？

可，挡下那一剑，他们就都能活下去了吗？

是渡夫。

他牵动伤痕累累的身躯，拿命去抢那一线生机！

苏惊鸿顿时觉得自己烂透了。

在看见鬼谷之人后，她便一步也迈不出去，动弹不得。仿佛，只要一小步，只要一动，就会跌入万丈深渊，万劫不复。

她紧张地看着渡夫和那些人缠斗，心脏“怦怦”乱动，难以安分。

恐惧和人命，孰轻孰重，你分不清楚吗？！苏惊鸿！你这个废物！你怎么能……怎么能够，因为害怕，因为恐惧，不救人呢！你要看着你的子舒哥哥死在你面前，你才知道什么更重要吗！尽管你的力量微乎其微，但也是心意啊……苏惊鸿……是想救人的那份善意啊。

她在挣扎。

她，苏惊鸿，挣扎着，想要逃离这里，却又不能。

“不，不就是鬼谷吗？不怕不怕。”苏惊鸿轻启皓齿，无声地自我安慰着，“惊鸿乖，我们惊鸿不要怕，哥哥在，哥哥在的。”

温客行刚进来便见苏惊鸿有些魔怔，心里一紧，快步过去，将她揽入怀里。

此时，渡夫已然无力招架，敌人的剑再次直直刺向周子舒。

苏惊鸿挣不脱温客行的怀抱，豆大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下，似乎再也止不住了。

温客行低头看她，看见了她眼中的悲痛。那么美的一双眼，此刻竟充满了绝望。

温客行仿佛看见了曾经的他。

“哥——！”

苏惊鸿从来没有这般恨过自己。

剑都到周子舒眼前了，她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这么喊上一声。

幸好。

顾湘的突然出现让苏惊鸿松了一口气，整个人一软，便有些摇摇欲坠。

人伤心到了极致，怕也不过如此。

温客行打横抱起怀里娇软的人儿，将她安放在一旁，倚靠着柱子休憩。

情感真的很神奇，能瞬间抽空一个人的气力。

温客行看着她，心疼得要命。

他捏着最温柔的嗓音，泠泠般动人：

“惊鸿，祸固多藏于隐微而发于人之所忽者也。不要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心会很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