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弟兄终成叔侄,刘筱亭心里生出悲怆。
“我可真是时运不齐,命途多舛。”
周九良喝一口茶,悠悠开口:“冯唐易老,李广难封。”
孟鹤堂福至心灵:“屈贾谊于长沙,非无圣主;窜梁鸿于海曲,岂乏明时?”
于是仨人把《滕王阁序》串了一遍,又背一段《时运赋》,一个个的底蕴优渥,不去说相声都可惜了人才。
这天半夜里,孟鹤堂抱着周九良睡得正美呢,就听大院外头有人咣咣捶门。捶得急,声却压得不大,显出不同寻常的紧张劲儿。
指着让周九良下炕是不可能的了,孟鹤堂不情不愿地出了被窝,先把被给周九良掖好了,这才出屋到前院去瞧。
他们家里不养狗,因为周九良说孟鹤堂的耳朵鼻子比狗好使。
“谁呀?”
孟鹤堂隔着大铁门问了一声,警惕的心不敢松懈。
“我,孟叔儿。”
“筱亭啊。”
孟鹤堂开门,把刘筱亭放进来。少顷,卧房里亮起一盏小台灯,三个人两个炕上一个地下坐了。
周九良揉着眼睛,盘腿在炕头裹着被子;孟鹤堂披了件小氅,桌旁圈椅里窝着;刘筱亭坐在周九良身旁,局促不安地摆弄着自己手。
“我给我师父报信儿,被九龄师兄zei着了。”
“没事儿没事儿,不是什么大事儿,”孟鹤堂安慰刘筱亭,“你先在咱家安心猫着,等这阵子风头过了,我跟九良送你回岳云社,谁也难为不到你。”
“可是孟叔儿……”
“嗯,怎么了?”
刘筱亭话里带了哭腔儿,“九泰还在烧云社呢……”
我是不是,以后就再也见不着他了?
那还是秦霄贤几年前和周九良一块儿煲电话粥时的事呢。
孟鹤堂去参加全国杀手协会的年会,规定的不让带家属,周九良就没去。
“孟哥这可过分了,”秦霄贤那边小嘴叭叭的,“你俩合伙儿杀的人里,你得占多一半儿,尤其这两年,不都是你杀人他善后吗?年会不带你去,别是勾搭外面小小子去了!”
但他周九良是这么两句话就能吓唬住的吗?
“那不能,他们没有我这可爱劲儿。”
“哎,旋儿,”周九良那边开着免提,手里有一下没一下打着他孟哥剩家的毛衣,“你觉得,我家先生在外面,处处压我一头,是为什么?”
秦霄贤也老早就想问了,孟鹤堂那么温文和气一个人,偏偏老爱抢自家小朋友的风头,着实让人想不通。
“他是在保护我。”
周九良暂把毛衣针放下,准备认真给秦霄贤说道说道这里面的奥妙。
“那年四月一,我跟四漂亮——就我和孟哥的一个好朋友——偷听到孟哥和我们的另一个好朋友说话。”
“孟哥说:寻仇的先来寻我,灭口的也先来灭我,不能让九良先往枪口上杵。”周九良说罢,又把毛衣针捡起来。
“嗯,真好。”
秦霄贤笑着说道,语调温柔。
也不只是孟鹤堂,谁还没有个惦记着周全守护的人呢?